在薊城常樂坊的柴房改建小單間中,楊煜的生活逐漸步入了正軌。

關於\"做大放小\"的事,楊煜的房東很貼心的在原本的柴房旁邊,就有個廁所...跟著另外兩家租客擠在這三合院\"群租房\"中,和房東一家一起使用。

柴房小單間是和三合院廂房獨立開來的另闢天地,和廚房呈現倒L型佈置,左手邊就是公共衛生間,很讓人心緒浩然、神思清朗...。

還好楊煜只有晚上睡覺才回來,辛勤的公用保潔阿姨李大媽都會清潔完,辛勞一天的熱火朝天廚以及異味深長廁,跟前世當牛馬打工人一樣,反正就是睡個覺,無傷大雅。

李大媽一家兩口,就五十出頭的她和三十不到當青樓保安的老公租住在西廂,老妻少夫,有點故事。

李大媽老公也姓高,叫高昊,剛聽到時,嚇了楊煜一跳,還以為是打柴人高隊長的高浩,解釋之後才知道是會日天的那個昊。

高昊以前是虎哥常樂幫的打手,後來因為太過老實巴交,長相粗豪的他,卻被說太膽小,就讓虎哥給轉職到了生意最差的那間青樓當保安,他很開心,終於不用再欺負鄰里。

李大媽叫李如,在認識高昊前就在那間青樓從事服務業,聽說是逃荒到薊城來的小鎮良家姑娘,一路跌跌撞撞,靠著出賣色相維生,終於讓她來到都城,又被迫進了青樓賣笑,幾番輪轉,年紀越來越大的她,最後只能待在與高昊相識之處,有一搭沒一搭勉強度日。

還好讓她遇見了高昊,十來歲的高昊與快四十的她相識、相知、相惜,最後相愛,兩人在青樓老闆和同事們的祝福見證下,成了婚,十幾年來雖然因為李如早先的遭遇無法懷有身孕,但是兩人的日子很平淡也很幸福。

東廂房的租客是一家三口,他們的生活平凡而溫馨,父親王思年是個木匠,手藝不錯,經常能在巷口看到他拿出精心雕刻的小物件來擺攤,也會四處上門幫人維修傢俱或做個木工活兒啥的,在常樂坊算是遠近馳名的手藝人。

母親王寶蓮是個全職家庭主婦,擅長一手好菜,只要廚房飄出誘人的香味,整個三合院的肚子都會不由自主的開始咕嚕咕嚕叫。

他們的女兒叫梅梅,是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活潑可愛,有著一雙對世界充滿好奇的大眼睛,總是跟在父母身後轉悠。

梅梅的天真爛漫讓楊煜總會想起歲歲,那個曾經讓他心疼的小妹妹。

每當看到梅梅在巷子裡玩耍,或是在她父親工作時幫忙遞工具,楊煜的心中總會湧起一股暖流,也讓他對這家人產生了一種特別的關注。

梅梅也很喜歡這個老是給她帶零食吃的大哥哥,只要看到楊煜出現,幾句煜哥兒煜哥兒的喊之後,都會變出好吃的零食給她,又變戲法又有東西吃,有吃又有玩,可開心了。

有次梅梅著急忙慌地跑來找楊煜,開口就是:

\"煜哥兒,你能幫幫我爹爹嗎?他的小鳥壞了!\"

當下把楊煜給嚇得不輕,鳥壞了?!是捱揍了嗎?!得罪誰了?!

被梅梅一路拉著小跑到達案發現場,楊煜差點暈倒,只見是一個斷了翅的木雕小鳥橫倒在桌角。

被楊煜輕彈了下額頭,梅梅這才支支吾吾地說是她給弄壞的...幫忙外出幹活的父親看攤子,在把玩木雕小鳥時,一個失手摔斷了翅膀,弄壞爹爹辛苦雕刻的鳥,梅梅擔心父親的辛苦白費,只好找她心目中的英雄幫忙。

楊煜能怎麼辦?他也不會手藝活兒,那當然只好買單了。

\"承惠您五十錢,謝謝煜哥兒~。\"

梅梅喜笑顏開地用油紙包好斷掉翅膀的木雕鳥,還打了個漂亮的死結,笑嘻嘻地收下楊煜遞過來的錢。

得,一碗羊肉面片湯換了只斷翅鳥,看著梅梅的笑容,楊煜覺得還蠻值當...。

房東是對老夫妻,就住在正房,老大爺叫張拓,快七十了身體還很健朗,這年頭很少見到年齡如此大的耆老,讀過書會寫字的他,是整個常樂坊裡的寶。

坊裡有人需要讀信或寫信時,總會登門拜訪張大爺,每個離去的人,都一臉心滿意足,楊煜是後來才知道,張拓讀信或寫信,總是專挑好的說,報喜不報憂。

這世道,人活著已經很苦了,沒必要為了自已無能為力的事情,徒增煩惱...。

看著凝望天空的喃喃說道的老大爺,楊煜真心覺得這是位值得尊敬的宿老。

房東太太比張拓小几歲,和藹可親又體貼入微,街坊鄰里間但凡有點事需要幫助,她總會四處張羅,有爭執吵架時,只要讓她知道,也會義不容辭地勸說和解,她從沒說過她的名字,讓大家只稱呼她,張夫人。

聽同一個巷裡的鄰居們說過,張老大爺夫婦原本有個當官的兒子,年紀輕輕就擔任縣官,前途無量。

可惜...一次突發洪水為了搶救鄉民,尚未成親的張縣官就捐了軀...。

當官府送回張縣官靈位時,張夫人哭成了淚人兒,直呼我的兒我的兒~。

張老大爺倒是沒哭,靜靜地流著淚說道:

\"為國為民,死而無憾。\"

被洪水捲走的張縣官,連遺體都無法安葬,這一直是夫婦倆最深的痛...。

當聽到這段故事時,楊煜鼻酸很久,這個破破爛爛的世界,總是有人堅持縫縫補補,封建時代裡,不只有吃人的官,也有救人的官,前世的自已只是個普通人,所以特別共情這些愛護百姓的偉大事蹟,可惜亂世中,好人不長命...。

................

還有著現代人思維的楊煜,對於洗澡這件事比較有追求,之前還在邊鎮的時候,三天洗一次澡是他的底線,還老被柴亭王儲他們取笑,愛殺人的打柴人很常見、愛洗澡的打柴人倒是很稀罕。

那有什麼,我家秋秋天天都洗澡。

【她什麼條件,你什麼條件】

當時呂布給了楊煜一箇中肯評價,氣得楊煜就算沒洗澡也得要擦擦。

薊城果真不愧是王都,公共澡堂到處都有,這可把楊煜給樂壞了。

對於平民而言,洗澡可能是一個比較奢侈的行為,攢兩天工資才能去一趟公共浴室洗刷刷,至於有錢人...富人誰去公共澡堂搓澡?自個兒家都有酒池肉林可以你來追我呀~追到就給你嘿嘿嘿。

當然這段嘿嘿嘿,只是楊煜憑空想象,正經有錢人還是有的,泡澡就泡澡,在木桶裡嘿個毛?等下\"水太涼\",就不好了。

公共浴室通常都比較簡陋,只具備了基本的洗浴功能,擺了好幾個被叫做\"鑑\"的大型盛水器具,其實就是大澡盆子,只准盛水出來洗浴,不準整個人跳進去泡!

第一次去的楊煜不知道,硬生生付錢買下了自已的專屬澡盆...。

澡堂老闆看楊煜人傻錢多,在他的強力推薦下,繳了年費、給了材料錢、請了施工隊,圍了個房間給楊煜當VIP包房。

楊煜這人也是心善,不想讓整個公共浴室的鄉親們,因為他的巨龍而感覺到羞愧,造成對常樂坊男性全面性的心理陰影,大手一揮,三十兩黑黑的白銀又脫手,不就三套衣服的事,這VIP包房小爺要了!

澡堂老闆人也不錯,浴巾肥皂都給換上全新的,不錯不錯,這個VIP充的蠻值的,還有肥皂能用,不必再用草木灰來搓身體。

等等!肥皂?!這年代竟然有肥皂?!

想到自家秋秋的糖鹽工藝改良,這不會又是她的發明吧?

抓著澡堂老闆不放,在老闆一臉你也用不著這樣的神態中,楊煜才知道肥皂是晉國大將軍-李牧的發明。

李牧登場,所向披靡,燕國人對這位敵國大將,深惡痛絕,從沒在他手上打過一場勝仗。

別說燕國了,跟晉國相鄰的秦、魏、齊三國,也沒在李牧手上吃過好果子。

晉國的擎天柱、敵國的威震天,說的就是李牧。

厭恨李牧歸厭恨,這肥皂還是很好用的,只要一丁點,清潔效果就槓槓滴,每個人都愛用它。

楊煜想著也沒啥可能會認識到李牧這位大人物,更不可能在燕國當兵去打仗,美滋滋地用肥皂洗頭洗澡,渾身清爽。

既然這大澡盆自已買下了,愛怎麼泡就怎麼泡,楊煜哼著歌澡泡到一半,澡堂老闆在沒門的門框上,叩叩敲了敲。

楊煜眼都沒睜,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

\"有何貴幹?\"

\"楊公子,我們有特殊服務...需不需要...安排一下?\"

\"有多特殊?\"楊煜一下就睜開雙眼,興致勃勃。

\"這...肌膚相親的特殊。\"澡堂老闆有些含蓄地,找了個自認為恰當的成語回答。

\"我是那種人嗎?!...看看倒也無妨...。\"楊煜低眉順眼地先質疑後舉證。

\"好嘞。\"澡堂老闆蹦蹦跳跳地轉身就走。

過了一會兒,一個長的跟張飛沒兩樣的大哥,脖子上披了條白巾,邊走邊猛搓雙手走了進來,開口就有那喝斷長坂橋的氣勢:

\"八八八號技師為您服務~。\"

楊煜頓時就像那從馬上跌下的夏侯恩,慘嚎一聲,沒了動靜...。

................

全身而退的楊煜,被搓澡師傅給搓的神清氣爽,下次要有還敢。

乘著初上的月色,楊煜出了公共浴室隨便吃了點東西當晚餐,正想離開美食街時,一大群手持長棍短棒的黑衣人,凶神惡煞地湧進了常樂坊。

入口的木製牌坊下,一個又高又瘦一臉陰鷙的男子,正在等小弟鋪好椅子上的一張虎皮要坐下。

陰鷙男身後站了五六個人高馬大長相各有千秋的壯漢,手上都提了把官制長刀,一副不可一世的表情,左右環顧。

正當陰鷙男子坐下沒多久,剛拿起茶杯想喝口茶之際,常樂坊的扛把子,虎哥到了。

\"崔狗!你這陣仗不小啊!\"

虎哥人未到聲先至,遠遠地就大喊陰鷙男崔狗,身後小弟也不少,只是都是木棍木棒,兵器稍遜一籌。

街邊兩旁的攤位,此時都在忙亂收拾,趁著雙方人馬尚未開打之前,儘量減少殃及池魚的損失。

遊客行人也紛紛躲進路旁的店家,酒樓客棧是首選,二樓三樓靠窗位置作為最佳3D動作片觀影位置,頓時價格水漲船高。

青樓閉門,小姐姐們簇擁著土豪恩客,憑欄眺望,房中樂師適時奏起金鐵相鳴的殺伐樂曲,錚錚鏗鏘,很有氣氛,就是這家彈這個、那家奏那個的,節奏紊亂。

賭場倒是沒關門,他們的保安個個都是虎哥底下干將,作為預備隊,隨時等候號令,閃亮登場。

楊煜是第一次親眼看到這種打群架的街頭鬥毆,夢迴古惑仔電影的興奮感湧上心頭,連忙隨手拿來個小板凳,就放到一旁的攤位檔口上,高高地坐下欣賞。

還在心中默默嘆息,可惜沒有可樂爆米花...。

在嘈雜的人聲鼎沸中,楊煜大致上瞭解到今晚這是什麼場面。

那個裝模作樣的陰鷙男叫崔狗,是隔壁常平坊的幫派老大,聽說常樂坊的扛把子虎哥被一個外來人給揍了,表面上嚷嚷著要帶兄弟們來替虎哥討回面子,實際上卻是想來搶地盤。

混道上的,臉面比啥都重要,可以窮可以弱,就是不能不要臉。

這個臉還不是自已想有就有,得讓別人肯給,這臉面才會有用。

今晚崔狗,就是打算不給虎哥這個臉了。

比較讓楊煜失望的是,兩幫人馬沒有一見面嘎嘎就上,虎哥和崔狗一個站著一個坐著,嘁嘁喳喳不知道在聊啥?天都涼了,虎哥上身還打著赤膊,不快點活動活動出點汗,要感冒了都。

在楊煜無人問津的關心下,虎哥果然有了動作,倒退幾步,和崔狗之間空了一塊跟停車位差不多大的位置出來。

只見兩邊各自搖頭晃腦,扳指扭脖地走出一名幫派成員,崔狗那邊清一色黑衣就是比虎哥這邊五顏六色愛穿啥穿啥,來得有氣勢不少。

這告訴我們,穿制服的必要性...楊煜看著場上,別人熱血沸騰,自已卻覺得無趣的單挑環節,心思都隨著哈欠飄遠。

三局三敗,虎哥的臉色超級難看,在崔狗哈哈大笑中,準備摔杯為號。

虎哥自已沒帶杯子,只好快步向前,一把搶過崔狗正要靠近嘴邊的茶杯,在崔狗被熱茶燙臉的雞貓子喊叫中,猛地將茶杯摔在地上!

\"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