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五中元節之期將近,觀音庵提前一天,便掛起長幡,做起解厄道場;夜色降臨庵的尼姑們開始施放食物,請來鄰近寺廟裡的幾位尼姑,在大殿堂上擺開法器。有村裡送來幾盆頭米,那些拖兒帶女的婦人,一直忙碌到深夜,月娘躲在屋裡,不便出來。

到了十五日黃昏時分,有三個女僧,一個身材胖大粗黑,約莫三十多歲;另外一個面龐焦黃,身材纖細,四十來歲;第三個不到二十五六歲,紫膛麵皮,好似剛出家不久,還是一雙小腳,他們穿著僧鞋,挑著經單、蒲團、禪缽,也來隨緣投宿。

妙鳳全認得這三人,這三人一進來,妙鳳趕緊接過兩人手中的衣缽,便去稟報薛師傅,薛姑子那三人相互問訊後,便請在經房歇息。

吳月娘也不知道這三人是哪個庵裡的女僧,也不好詢問。當夜道場結束,眾尼姑也散去了,只留下這三位尼僧與薛姑子在經堂裡住宿。一住就是三日,只見那小尼姑和那位四十多歲的尼姑出來走動,那個黑胖粗壯的大尼姑卻不見露面,卻在法炕上蒙著被子,背對那牆面斜躺著,說是有病,也不見她要湯水喝。

一日,事出反常必有妖,小玉平常都是在後院的茅廁小便,當晚小玉在睡夢中被那尿意逼醒,醒來一看便是五更天,一想起來得早了一些,一出門便看見那菜園子的門正開著,於是就朝菜園子前面走過去,看見有兩間盛放柴炭的屋子,房門緊閉,只有一個小小的窗戶,土坯壞了半截,只露出一個小洞來。

小玉也沒多想什麼,正待在那窗下解手,還沒解開中衣短裙,忽然聽到屋裡搖晃得乒乒乓乓直響,不停地亂動,還有那男女難以入耳的對話聲音,小玉被嚇了一大跳。又聽到一陣淫聲浪語,滿口亂哼,就像人在互相撕扯一般。

小玉也沒顧著自已的褲子是否提上,便起身,悄悄向窗眼裡一瞧,原來在東牆下一張破禪椅上,薛姑子兩腳高高翹起,一個黑胖的大和尚按著薛姑子好凶

血囊袋裡攀殊境,肉葫蘆中覓美酒。只聽見一個嬌嗔道:“沒良心的賊和尚,你為何這半年都不來探望老孃?我就知道你有了新歡,把我給忘了!賊禿驢快說,那小娘子是從哪兒弄來的?”

那一個大和尚回道:“我的姑奶奶,我哪敢有一刻不想著你啊?我好不容易找到這樣的機會上你這兒來,還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呢!聽說你這裡要做道場,我才想出這個辦法,不然我一大男人怎麼進了你尼姑庵!這小妹妹也是我的俗家弟子,跟我相處久了,她丈夫遭亂兵殺害,就跟著我出了家。那黃臉的是她師傅,也是個識趣的。”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也不忘那點事,又過了許久,只聽薛姑子興致愈發高漲,激情澎湃,大叫一聲,把那禪椅弄倒了。

小玉生怕有人開門看到,於是三步並作兩步,快速走開。便來到禪門的一個轉角處,恰遇妙鳳唸完功課,也來後園,二人撞個滿懷。

小玉忙問:“這麼早,你起來幹啥?”小玉道:“我去小解。”便不再說什麼,徑直朝後園走去。

小玉心知肚明妙鳳是去尋那大和尚,卻佯裝不知,自已便悄悄躲在廚房下觀察。過了好一會兒,薛姑子來了,只見她氣喘吁吁,大汗淋漓,雙唇如朱,面色潮紅,腮邊添了幾分春色,猶如醉酒一般。

話說這假僧尼,當初出家時,釋迦佛就不許其受戒,只因與女人多淫,玷汙佛門淨地,有損佛法。現如今這些假僧尼作惡,知法犯法,所以在陰曹地府受罪,比世俗之人更重。

原來假僧尼是南山戒壇的當家大弟子,與薛姑子早有私情。因他和王姑子告狀,揭露其姦情,牽連到自已,這幾年一直不敢來。此番戰亂趁官家理不緊,前來探望。聽聞老情人薛姑子觀音庵要道場法事,趁天黑扮作尼姑混入寺中,與薛姑子在法炕上纏綿了兩三夜。只因妙趣、妙鳳礙事,不能盡歡,於是五更起來開啟後園門,在屋裡與薛姑子縱情雲雨,方才滿足。

那妙鳳年方二十五六,頗有幾分姿色,也有幾個相好的,卻礙於師父的顏面,不能隨心所欲。妙鳳深知那和尚乃是師父的老相好,內心騷動,卻不敢輕舉妄動,只能一口一個“老爺”地叫著。半夜裡聽著那禪房裡傳出的聲音,真是難熬。今日早起做完功課,見師父後花園門開著,猜想有七八分是去幽會。唸完經,想去拍馬屁,分點殘羹剩飯,果然見到薛姑子與大和尚剛辦完事。他便進園高聲叫師父,嚇得薛姑子趕忙迎出屋來。

大家心照不宣,故意給他讓條路,還說道:“你在園子裡給那胡蘿蔔澆澆水,再拔出幾根來醃鹹菜吃。我到前頭去,你守著園門,別讓水跑了!”

薛姑子整理好衣裳走了。那妙鳳心如火焚,頂上門,急匆匆走進屋來。看著那大和尚,便罵道:“好你個禿驢,乾的好事!”那大和尚剛盡興,見妙鳳長得嬌豔欲滴、笑容可掬,早就心懷不軌,抱著妙鳳到破炕邊又是一場好戲。

到了夜間,小玉將此事悄悄說與吳月娘聽,吳月娘這才知曉這尼姑乃是佛門中的色鬼,女流中的強盜。她暗自想了想:“這大和尚住久了,知曉我是個寡婦,與尼姑們合起夥來算計我,我又不敢聲張,若真弄出什麼事來,豈不是丟盡了臉面?”吳月娘整夜輾轉反側,心想不如早做打算。況且自已手中沒有一點金銀相助,長期住在這裡,也不是長久之計。

次日清晨,吳月娘打算與玳安一同去城裡看看,那薛姑子不知她的心思,說道:“我的奶奶喲!這天開始寒冷了,您這是要去哪裡?這幾都在日夜忙碌,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還望您多多包涵,莫要與我計較。常言說得好,熟人不講禮數,咱們就如同一家人。您這樣匆忙離去,叫旁人看見了,豈不是要笑話我。”

吳月娘回答道:“哪有這樣的道理。平日裡已經給薛師傅添了不少麻煩了!只因我孩子的大舅家來信,說是要出殯。我進城想找馮問媽媽問情況,家裡那些破床破甕的,也能換幾個錢來做冬衣。現在我們窮得連一尺布都沒有呢!”

說完,吳月娘抱著孝哥,小玉、玳安跟在後面,一同往外走去。薛姑子挽留不住,心中卻暗自歡喜,如此一來便能放心與大和尚行事了,口中還說道:“過些日子,我讓妙鳳去接奶奶回來。”一面說著,一面將月娘送出庵門,千恩萬謝後作別。

吳月娘一行人上了路,自顧自地進了城,尋找吳大妗的訊息去了。

自古以來便有言說,僧寺尼庵不可輕易進入,否則很容易看出破綻,甚至會因此丟掉性命。不知吳月娘此去會怎樣,正是:孤身如燕無巢歸,又覓梁間別處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