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先生不像是會殺人的,溫文儒雅,待人親和”

“他一直住在書院裡,整日就只知道讀書,人都以為他如此發奮是想再次參加科舉考試,可是這麼多年,他一次也沒有參加”

“他對學生們也是如此教誨,循循善誘,不一定非要考取功名,但學習不可停止,他是一個好老師”

“這麼說的話,他在書院也並未做什麼對人不利的事”,阿籬說道。

“這事兒得報官”,司徒原說道。

“可是……”,顧長卿猶豫不定。

“顧兄,無論他平日待人如何,可他冒了別人的名是事實,若他揹負了人命呢,總歸是要還死者一個公道”

“是非對錯,官府自然會定奪”

“好吧”

“那我們這就下山吧”

幾人下山後,立刻去報了官。

很快,段見山的屍骨被挖了出來,假段見山也被抓入獄。

沒過幾天,縣衙便很快了結了案子,假段見山三日後斬首示眾。

“這案子就這樣了結了?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呢”沈傾辭喝了一口茶說道。

“說是讓段見山的父母來認了人”,顧長卿說道。

“原本他什麼都不說,後來見了段見山的父母便一個勁兒的說對不起”

“段見山的父母也認識他,原本是一個小乞丐,無名無性,被段見山救回家,給他取了名,叫段曉非”

“段見山的父母罵他是養不熟的狼,說他原本就是一個小賊,如今不僅殺了段見山還奪走他的身份,此案便就這樣結了”

“原來真的是殺人,冒名頂替身份啊”,沈傾辭說道。

“可是那段曉非親口承認殺了人?”司徒原問道。

“他只是一個勁兒道歉,並未承認殺人,不過他也沒有為自已辯解”,顧長卿說道。

“斷案怎可如此草率”,司徒原有些慍怒。

旁邊的阿籬的表情也微不可察的有些許變化。

“我也覺得有些奇怪”,顧長卿說道。

“哪裡奇怪?你們是發現了什麼嗎?”沈傾辭不明白他們的意思。

“這案子還有諸多疑點”,阿籬解釋道。

“什麼,你們都看出來了,就我沒明白嗎”,沈傾辭驚訝的說道。

“顧兄打算如何?”司徒原問道。

“我打算去見見段曉非”,顧長卿答道。

“什麼,你要去大牢裡,你怎麼進去?”沈傾辭問道。

“我自有辦法”

“不知供詞上是如何描述的”,司徒原繼續說道。

——

夜裡,一道黑色的身影閃進了縣衙,成功的避開了所有衙役。

同時心裡還想著:這縣衙也不過如此。

離開時,路過停屍房時,卻見一個身影正忙碌著。

在看清那人後驚呼道:“顧長卿!”

聲音不大,但還是被那人聽到了。

“誰?”

顧長卿察覺到那人已經離開,顧不上他了,段見山的屍骨每日便會被運回他老家,今日不驗,明日便沒機會了。

驗完屍骨後的顧長卿又來到牢房,因著衙門裡的人都知道他是馮仵作的助手,便沒有管他。

他找到段曉非所在的牢房。

“段先生”

“顧長卿,你怎麼在這裡?”段曉非看到來人後驚訝的問道。

“我來看看先生”

“這裡不是你一個學生該來的地方,快快回去”

“先生自已都這樣了,還關心學生,我不敢相信先生會殺人”

“你到底來做什麼?”

“我想知道先生您是不是有苦衷”

“這重要嗎”

“重要,在我心裡您一直是個博覽群書,以德育人的好先生”

“你真的這樣認為嗎”

“是的”

“我以為除了他,這世上沒人會在意我的想法”

“而且,我看過了,段見山雖然只剩一副骷髏骨,但還是能從上面看出一些痕跡”

“他身上有許多的刀傷,深淺不一,力度不同,是由多人砍傷,沒有致命的一道傷,我想他當時是大量失血致死”

“什麼?”

此刻段曉非心如刀割一般難受:“我竟不知他經歷了這般非人的境遇”

“你既然並不知曉,為何要認罪”

“我未認罪,只是於官府而言我認不認罪並不重要,他們只需要一個兇手”

“那時,我見到了渾身是血的他,我還沒來得及送他去找大夫,他就斷氣了”

“我也曾找過官府,可他們不敢得罪那些人,想草草結案,真是可笑,官府竟然怕山賊”

“這些當官的都一樣,拿了百姓的錢,卻不為百姓做事”

“那你為何要冒充段見山的身份?”

“我只不過想替他完成他想做的事罷了”

“我本來沒有名字的,直到後來遇見了他”

段曉非記事開始,他就是在乞丐窩裡長大,許多人看他年紀小都會給他幾個銅板,可到手還沒捂熱就被其他乞丐搶走了。

為了不被餓死,他開始偷東西,偷食物偷錢包。

他笨拙的樣子很容易就被人發現了,緊接著就是一頓毒打。

直到後來,他遇到了與他年齡差不多的段見山,他偷了段見山的錢袋,卻沒有被發現,他很慶幸。

第二次又遇見了他,他再一次偷走了他的錢袋,段見山依然沒有發現。

段曉非心想: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笨的人。

他開始變得肆無忌憚,甚至尾隨到他家門口。

他發現段見山有一個奇怪的行為,他每日都會端一些食物放在門口,雖不知他是何用意,但每次都被段曉非吃了。

直到有一天,他正吃著食物,段見山突然出現在他面前問道:“好吃嗎?”

那時他才知道,段見山一直都是給他準備的,他也知道是誰偷了他的東西,甚至是故意被偷的,他認為若不是生活所迫誰也不會選擇去偷東西。

雖然段見山家境一般,但他也願意盡一點微薄之力去幫助他們。

但他覺得靠偷盜生活並不是長久之計,偷盜始終是不對的。

段見山將他帶回了家,請求父母的同意收養了他,併為他取名為段曉非。他告訴段曉非要明白是非對錯,勇於承認過錯,及時改正。

段曉非發現段見山的家境雖然一般,但是擁有愛他的父母,有溫馨的家庭,是他從未感受過的家的溫暖。

段見山教他識字,讀書,教他許多做人的道理。

後來段見山去參加科舉考試,中了舉人,卻因普通的家境未獲得一官半職。

段曉非問道:“你怨恨嗎,這世道如此不公,他人有財有勢便能輕易獲得想要的,而那些刻苦讀書的人,明明才華橫溢,卻敗在了家境”

段見山灑脫的回應道:“恨?恨什麼,恨父母還是那些當官的呢,父母生我養我已是不易,他們都已將最好的條件給我了,怎能怨他們,至於那些當官的,人性本就如此,如何能怨”

段見山說道:“讀書不是非要考取功名,讀書是有利於自已,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讀書”

無論何時他都很樂觀。

段見山愛讀書,他甚至很少出門,段曉非所見的是他白天黑夜都在讀書。

後來段見山收到了宜禾書院的邀請去教書。

段見山激動了好很久,他對段曉非暢談他未來的理想。

他說:“我要教的都是未來的棟樑之才,也許我能教出狀元郎來,我要教他們道理,決不能為了那點虛無縹緲的錢財而屈服,心中要有大義,能辯是非”

段曉非也打算隨段見山一同前往宜禾書院,在快要到達時突然遇到了一夥山賊,而段曉非因為去找水而躲過一劫。

原本那夥賊人只是要錢,段見山也沒有猶豫直接取來拿給他們,可正當他們要離開時,段見山卻想著自已即將要成為老師,要教書育人,他想勸這些山賊向善。

“眾位大哥,為何非要做這等營生,有手有腳應當謀一個正當的生計,不如眾位放下屠刀,改邪歸正……”

他卻不知這些山賊是何等兇殘,他們並不喜歡被說教。

他們轉身便將手裡的大刀砍向段見山,他絲毫沒有防備,還沒反應過來接著又是一刀,他們甚至不給他反應的時間,接二連三地向他砍來,他們用力或深或淺,沒有直接傷及要害。

他們出完氣便離開了,留下滿身是血,已經看不清有幾道傷痕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段見山。

而打水回來的段曉非,原本還高興的捧著手裡的果子,他想告訴段見山他發現的一片果林,然而卻看見這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