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曉非手裡拿著的東西瞬間滑落,他不顧一切地連滾帶爬著衝向段見山。

他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渾身是血的段見山,雙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著。

\"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我帶你去找大夫!\"段曉非的聲音帶著哭腔,淚水如決堤般湧出,此時的他已經泣不成聲,宛如一個無助的孩子。

\"不用了......我知道......我活不成了......\"段見山用盡全身力氣,才勉強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每一個字都說得異常艱難。

“是誰?是誰幹的?”段曉非問道。

“你快些離開……不要被他們發現了……那些……山賊很兇殘”

“以後……你自已要……要好好活著……要好好讀書……”

“還有……我不能給我父母盡孝了……拜託你了”

段見山死了,段曉非決定去報官,他希望藉助官府的力量來報仇。

可官府的人見了卻只是連連嘆息。

“大人,請您一定要為草民的哥哥做主啊,他一生與人為善,竟然落得這般下場”

“唉~這位兄弟,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這夥山賊也是讓我們官方也頭疼了很久,我們也拿他們沒辦法啊”

“他們殺了人,難道就怎麼算了?”段曉非怒吼道。

“還是通知家人儘快將屍體領回去及時安葬吧”

段曉非拳頭緊握,雙目泛紅,低頭冷冷的說道:“你真是枉為父母官”

段曉非知道自已無法為段見山報仇,但他可以做的是為他完成未完成的事。

陵水縣裡沒有人認識他們二人,他拿了段見山的物證,成為了段見山,為了不讓別人發現他的身份,他將段見山埋於宜禾書院後山。

為了不讓段見山的父母傷心,他沒有告訴他們段見山已死的訊息,經常以段見山之名往家裡寄書信和銀錢。

他在書院裡也是如段見山所說的那樣教學生,他模仿段見山的生活、他說話的樣子、他的動作習慣,活脫脫成了第二個的段見山。

他經常去看埋在後山的段見山,為他讀父母寄來的信。

經常出入瘴氣林,他也落下了病根,身體每況愈下,他知道原因,卻也從不醫治。

那日,段見山的母親揪著他的衣服哭著質問道:“你這該死的賊子,你為什麼要殺我的兒子,他救了你,你卻恩將仇報。”

他的父親掄起拳頭狂揍了幾下:“你這白眼狼,定是嫉妒我兒子過得好,想搶了他的人生。”

段曉非卻無話可說,他確實愧疚,沒能救得了段見山,隱瞞了段見山早已死去的訊息,欺騙了他們,他只得一個勁兒的道歉。

——

“段先生,您的好友死前也說過希望您好好活著,這也是他的遺願”,顧長卿說道。

段曉非猶豫了片刻說道:“可是……如今已這境地無法挽回。”

“怎會無法挽回,只要你翻案將之前的事情說出來,我這裡有驗屍報告,當年的事情縣衙裡這麼多人都是證人”

“可當年的事縣令是不會承認的”

“他不承認還有這麼多衙役呢,你只管翻案就行”

——

又過了一日,公堂之上,縣令高坐堂上,兩側整整齊齊的排列著衙役,院子裡烏泱泱站滿了看熱鬧的人。

“奇怪,平日裡也沒這麼多人啊?”縣令看著這些人疑惑道。

“帶人犯”

段曉非被押進了堂內。

“段曉非,你說你要翻案,可有此事?”縣令一本正經的問道。

“是的,大人,我是冤枉的,我只是冒了名,並未殺人”

“你說不是你殺的可有證據?”

段曉非將情況一一講述了出來,而此時,馮仵作也呈上了驗屍報告。

“我還有人證”,段曉非說道。

“帶人證”,縣令一聲令下。

“我的人證就是大人您和縣衙裡的諸位官爺”

“什麼?”

“大人您仔細想想,八年前是否有人因山賊來報官”

“本官……本官並未記得有此事,你們可記得?”縣令轉頭問兩旁的衙役。

他們都整齊劃一的答道:“沒有”

“既然沒有人證……”

“不對吧,夏大叔,昨日我送您兒子回去時,在您家裡閒聊時您還說起此事,不過才過一日您怎麼就忘了,要不請您的夫人和兒子來替您回憶回憶,小孩子是不會說謊的”,此時站在下面的顧長卿說道。

“哦……哦,我這腦子,是有這麼回事”,那位被點到的夏衙役改口道。

“那大人您再仔細想想,也許是時間太久了,你忘記了,或者您可以將之前的供詞拿出來與驗屍報告對比”,顧長卿繼續對縣令說道。

“咳咳……似乎是有這麼回事兒,這真是上了年紀大”,此時縣令也改口說道。

“來人,去將那年的卷宗找出來”

“可大人……”,那位下屬猶豫道。

“去啊”

“是”

很快那人找來了一份卷宗,沒有人知道其實當年根本就沒有立卷宗,有人證在,百口莫辯,這樣的錯誤縣令肯定是不允許被人知道的,不得已讓人找了一份卷宗糊弄過去。

“經本官查實,段見山確實於八年前被山賊所殺,段曉非冒充他人身份,念及未損害他人生命及利益,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杖二十”

段曉非被釋放,但他也不能再回到宜禾書院教書。

顧長卿等人送他離開:“段先生,你今後要去哪裡?”

“我不配做你們的先生”

“他的父母老了,需要人照顧,我想回去哪怕在他們附近也能時常照應著”

“先生,一路平安”

段曉非拍了拍顧長卿的肩膀說道:“你很聰明,很勇敢,希望你以後也保持初心”

段曉非離開後,司徒原終於問出了他一直的疑問:“顧兄是如何做到的?”

“不過是利用人的心理罷了”

顧長卿在段曉非翻案的前一天做了許多準備,首先是讓段曉非延遲一天翻案。

之後他去找了馮仵作。

——

“馮叔,給你一個立功的機會要不要?”

“什麼機會?”

“喏,這是段見山的驗屍報告”

“段見山?不是已經結案了嗎?”

“那不是真相,他是被冤枉的,你拿著這份驗屍報告說是你驗的,到時候這個案件結案的功勞是你的,讓蒙冤的人洗清罪名的功勞也是你的”

“嗯,好小子,到時候獲得的錢分你一點點”

說通了馮仵作,他又去找了一些衙役,有的是後面換的新人,不瞭解情況,有的年紀大記不清。

找到夏衙役的家時,他的兒子在門口玩耍摔了跤,顧長卿將他送回家,夏衙役及夫人熱情的留他吃飯,在閒聊中套出了話。

在公堂之上,夏衙役覺得這事兒本來沒什麼,只是看大人的意思似乎不願讓人知道,當差多年,看眼色他還是很明白的。

可是當提及妻兒時他知道瞞不住的,哪怕妻子會幫他瞞著,那九歲的小兒也是瞞不住的。

現在想來還是中了這小子的計,不得不承認了。

至於縣令大人,如今已有人證,再加上之前的供詞本就是偽造的,他定然是不敢拿出來比對的。

這事兒還得多虧了沈傾辭,若不是她說出了供詞的內容,顧長卿也不會想到提起這一事。

“說到這兒,沈傾辭,你為何會夜闖縣衙,你何時學會的那些功夫?”顧長卿眯著眼,死死的盯著沈傾辭,似要把她看穿一般。

沈傾辭眼神閃躲,轉念一想:“不對啊,我還沒問你呢,你為何大半夜在那兒研究屍體?你又是何時學會那些功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