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暄二年九月初三,永和宮慶嬪誕皇四子。四阿哥洗三禮日,養心殿口諭,賜名綿沐。

秀女們也是在這一日進宮的。舒穆祿氏、烏拉那拉氏、兆佳氏、烏蘇氏,連帶著正白旗的章佳氏和馬佳氏,以及一個蒙古的巴林氏。

選秀事宜從頭到尾都是壽康宮操辦的,坤寧宮插不上話,也沒沒法兒插話。過去三十年後宮大權都牢牢握在壽康宮手裡,太后的確更有經驗。

溫都禮忙於軍政要務,自然不會理會後宮女子位分之類小事,壽康宮做主,擬定了秀女位分。

舒穆祿氏、烏拉那拉氏、兆佳氏都是貴人,烏蘇氏、章佳氏、馬佳氏、巴林氏是常在。

從秀女入宮,到看選、留牌、位分、居處,一切都是壽康宮做主,送到養心殿的只有一份名單。

溫都禮很意外一個漢軍旗都沒留,他只知他沒管選秀,卻不知是壽康宮做主還是坤寧宮做主。

“太后定的?”他只問了陳康平四個字。

陳康平很識時務,“回萬歲爺的話,是太后主子定的。皇后主子也閱過了,說沒問題。”

既然後宮裡最尊貴的兩個女人都說沒問題,那溫都禮自然也沒問題,名單順著被拿下去了。

坤寧宮自蘇迪雅入室以後就換了香料,新秀們入宮已有三日,今日是第一回來拜會。

蘇迪雅穿著一身薑黃緞繡荷花麾衣,盡顯母儀天下風範,行過禮後,妃嬪們依次落坐。

這種時刻,必定不會是瑩妃容姝先開口,儀嬪易安亦同。宜嬪希音和嘉嬪霜月往往置身事外,說第一句的要麼是愉妃玉錄玳,要麼是慶嬪婉瑩。

但六日前婉瑩才生下四阿哥,她如今還在永和宮坐小月子,今日就只能是玉錄玳了。

玉錄玳帶著笑:“皇后主子這裡的香似乎跟之前用的不一樣了,也不知道是什麼香啊?”

隨便挑起一個話題,她今日的任務算完成了。

蘇迪雅丹唇輕啟,剛想回答,程貴人京舒卻搶先她一步,“這是烏沉香,是年初南越一帶送上來的貢品,咱們大清不產這個的。只因皇后主子說喜歡,萬歲爺便獨獨賞了下來呢。”

京舒為了討好蘇迪雅,說話不免得罪人。

史貴人蘭茜本想攔她,可京舒的嘴實在快,蘭茜抬起的手就那麼放在空中,好不尷尬。

她暗暗惱這個表姐,怎麼什麼話都說。

皇后一向無寵,除了新秀,誰人不知?京舒這樣打腫臉充胖子,萬一日後誰再得了烏沉香,皇后的臉怎麼放,京舒不會被連累嗎?

新秀們面面相覷,不敢說話,還是烏貴人烏希哈回了這句話,“是萬歲爺珍重皇后主子呢。”

烏希哈是烏拉那拉氏的,實則她家與皇后家並沒有什麼交情,她也只是順嘴一提,沒深思。

珍重?這兩個字哪個和皇后搭邊兒?容姝第一個要笑出聲,皇后的恩寵怕是連她也比不上吧。

“是呀,萬歲爺非常看重皇后主子呢。”容姝著重強調了非常兩個字,潛邸裡的誰聽不出來?

本來還好好的,蘇迪雅的臉色也掛不住了。

貞貴人哈琳娜和昱貴人阿爾麗一向是不摻合這些事兒的,不是她們不想,是她們不能。

她們倆於漢話本就沒那麼精通,日常的尚且理不清呢,這種夾槍帶棒的就更不能了。

她們倆很有默契,一個喝茶,一個吃梅花糕。

巴常在布日朗也是蒙古來的,她漢話倒是比哈琳娜和阿爾麗更好些,但她看著這個場面,忽然覺得自已裝作不會漢話、聽不懂更好些。

幹嘛要這麼早站隊呢?再觀望觀望唄。

布日朗本就坐在最後一個,她縮在最後面,只要沒人提起她,她就可以一直裝到最後。

“萬歲爺一向看重皇后主子。別的阿哥公主都養在慈寧宮,唯獨三阿哥養在南三所。這是萬歲爺磨練三阿哥呢,相信三阿哥定能不負眾望,將來好好輔佐萬歲爺,替萬歲爺分擔。”

姚常在掬月作為容姝的人,即便這話得罪了蘇迪雅,她還是得咬著牙說出來,才算不辜負容姝。

提到三阿哥,蘇迪雅的臉面徹底掛不住了。

三阿哥綿溫今年六歲,開蒙已經有一年了,上書房的老師們評價幾個阿哥,都直嘆氣。

按理說,漢人善讀書。雖然大阿哥綿沛和二阿哥綿瀟的生母都是漢人,但因為希音和霜月的出身不太好,兩位阿哥也沒有遺傳到擅讀書的脾性。

綿溫作為中宮嫡子,本該是拔得頭籌的。可實際上,他和上頭的兩個哥哥,並無區別。

——都是一樣的不聰明。

綿溫是騎射也不好,讀書也不好,一個樣樣都不好的中宮嫡子,那還能有什麼威脅?

容姝背地裡不知道笑話幾回了。皇后有兒子又怎麼樣,要是她有這樣的兒子,那不如不生。

可新秀們卻是不知道的。兆貴人南呂覺得這句話沒什麼不妥,她離蘇迪雅又遠,看不到蘇迪雅的表情,只是奉承著:“三阿哥前程遠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