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江海收拾好臨時鋪在屋頂的席子和被子,走下樓去。奶奶張碧珍正在打掃門前的壩子。奶奶還是那個忙碌的樣子,似乎總有幹不完的活,也不知那矮小的身軀裡,怎麼總是有使不完的勁兒。唯一不同的是,現在的她白頭髮沒二十年後多。

“幾下把臉洗了吃飯,一會兒太陽出來了,曬死人。”

奶奶提醒道。

“嗯。”

趙江海應了一聲。

趙家的早飯幾乎一成不變,永遠是粗糧和米飯混搭,唯一變化的就是白米飯下面的墊層:有時候是土豆,有時候是紅薯,有時候是老南瓜。

以至於有很長一段時間,趙江海都很討厭吃土豆、紅薯和南瓜。

就著泡菜,三下五除二地刨了兩碗飯,又喝了一大碗米湯,趙江海和奶奶打了個招呼,出門去找周玉。

周玉早就吃過早飯,已經在門口的壩子裡等著了。她的爺爺也在,老頭裹著發黃的頭巾,抽著土煙,笑眯眯地對著趙江海打招呼:

“江海來啦。”

“嗯。”

趙江海點頭應道,然後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看著周玉說,“你吃飯沒?”

“早就吃了,你以為都像你,睡得像個豬一樣,起來這麼晚。”

對於早上發生的事情,周玉還有些耿耿於懷,語氣上頗有些埋怨。

“那就走吧,一會兒太陽該出來了。”趙江海說著,又對周玉爺爺打了個招呼。“爺爺,我們走了。”

“要得,早去早回。”

周玉的爺爺回道。

周玉也和爺爺打了個招呼,然後跟在趙江海身後,朝著三溪中學走去。

三溪中學在三溪鎮邊上,距離青龍村約莫十里路。有公路直達,除了摩托車,沒有其他交通工具。

坐摩托車去學校,一個人要十多塊錢,過去三年,趙江海和周玉從來沒坐過。

趙江海倒是不差這個錢,但是周玉不坐,即使是趙江海請她,她也不坐,趙江海也就陪著她走了三年路。

剛走出青龍村,就遇到了一輛順路放空的摩的。摩的司機趙江海還有認識,隔壁村的人,大家都叫他吳老二。

上一世,讀高中的時候,趙江海經常坐他的摩托車。

吳老二身形瘦小,常年跑摩的的原因,面板被曬得黢黑,一雙小眼睛總是散發著精明的光,似乎總是在搜尋潛在的客人。

“摩的,走不走?”

路過趙江海和周玉身旁時,吳老二習慣性地踩下剎車。

他認識趙江海和週五,知道他們是青龍村的娃兒,在三溪中學讀書,也知道他們從來不坐摩的,但是每次遇到,他還是會停下來問一嘴,他自已都不知道為什麼。

“三溪中學,好多錢?”

趙江海問道。

“順路,也不收你們貴的,兩個人給十五嘛。”

吳老二眼珠子一轉,報出一個價格。

“十塊錢走不走?”

趙江海回道。

“十塊錢太少了,我油錢都不夠,平時一個人都要十二塊,你們兩個十五,合適了。”

吳老二說道。

“這一路下去差不多都是下坡,燒個屁的油。”

趙江海不以為意地說。

“江海,算了,我們還是走路吧,反正又不急。”

周玉小聲嘀咕道。

“走嘛走嘛,順路,做個虧本買賣。”眼看生意要黃,吳老二馬上改口道。“上車!”

“我坐前面,你坐後面。”

趙江海說完,抬腿跨上摩托車。

“江海,你自已坐車吧,我一個人走路去學校。”

周玉沒有上車。

“走什麼路,快上車。”

趙江海衝周玉招手說道。

“妹兒,上來嘛,坐車要安逸得多,走路好難得走嘛。”

吳老二也勸說道。

周玉有些猶豫,一時不知道怎麼辦。

“你再不上來,我下來抱你上來。”

趙江海說著就要下車。

周玉見狀,馬上擺手道:“不要,我自已上來。”

經過早上那件事,她知道趙江海真的做得出來,哪裡還敢再說個不字,馬上踩著腳踏上車。

“坐好哈,抓緊點,路爛得很。”

吳老二提醒了一句。

“周玉,你抱著我,抱緊點。”

趙江海回頭對著周玉說道。

他並不是想趁機佔便宜,而是對於吳老二的提醒,他深有體會。鄉村公路沒有硬化,吳老二車子又開得毛躁,上一世坐他的車,有好幾次都差點把他甩下來。

“嗯。”

周玉低聲應道。

她不好意思真的抱著趙江海,只是緊緊地抓著趙江海的體恤。

趙江海見狀,主動拿起周玉的手,環在自已腰上。周玉並沒有阻止,只是心裡有些緊張,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隨著車速的加快,周玉不知不覺地抱緊趙江海,整個身子都貼到趙江海後背上。感受到後背上傳來的觸感,趙江海突然覺得迎面吹來的風好都變得柔軟,吹得他心情盪漾。

摩托車的速度很快,平時兩個小時的路程,不到二十分鐘就到了。

下車的時候,趙江海有些尷尬,一路的風太柔軟,吹得他褲襠都立了起來,他悄悄的用手壓了壓,卻發現十六歲的身體太堅強,完全不聽使喚。

無奈的他只能裝作如無其事的樣子,祈禱它趕快下去的同時,不要被周玉看到。

“一會兒拿了通知書,你還是在這等我。”趙江海說。

“嗯。”

周玉回道。

兩個人走進學校,穿過操場,然後各自朝著自已的班級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