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綰寧掐準了時間,十五日內,陳雲升必定會來求她。

城南的布坊無法按時交貨,布莊的生意又被蘇綰寧看得死死的。

即便蘇成武有心想要促成陳雲升拿到的單子,也是有心無力。

果真,陳雲升卡著最後的期限,拿著那張訂單,找到了蘇綰寧。

“蘇小姐,求你……幫幫我。”

陳雲升咬著唇,若不是萬不得已,他斷不可能過來求蘇綰寧的。

“哦?”

“賭約還有些時日呢,陳公子何出此言呢?”

蘇綰寧眼皮都沒抬一下,示意綠裳將布莊的賬本收拾起來。

“我與客商簽訂的協議還差數匹綢布,希望蘇小姐同意從布莊裡勻出來。\"

陳雲升繼續說道!

“若是不補足綢布,布坊就要面臨鉅額的賠償金。”

蘇綰寧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嘴邊,示意他閉嘴。

一雙好看的丹鳳眼,微微上翹,卻讓人看不懂眼神裡的深意!

“不是布坊,而是你個人。”

陳雲升的心,瞬間涼了一半。

那合約上簽字的,只有他一人。

如今這態度,顯然是表明了蘇綰寧不會無緣無故地幫他。

但是那賠償金數額巨大,就算耗盡全部身家,怕是不夠其二分之一。

陳雲升握緊拳頭,豆粒大的汗水不斷地從額頭流下來,良久,才開口道:“算我借的。蘇小姐,我想向布莊借布,等我與對面的交易完成,定如數歸還。”

“可是,我憑什麼幫你?”蘇綰寧起身,上下打量著陳雲升,“也不是不借,只是要算利息。”

陳雲升明白,蘇綰寧這是想要藉機宰他:“蘇小姐,你這是趁火打劫,就不怕被人唾罵嗎?

“錢莊放錢,尚要收利息,借布,也是一樣,哪有如數歸還的道理。”蘇綰寧說得理直氣壯,竟讓人無法反駁。

陳雲升一度以為,自已面對的不過是養在深閨的富家女公子,如今看來,他錯了。

他咬著牙,心裡默默盤算。現如今若是向其他布莊借布,批次、模樣、工藝定是有所不同的。能不能借出來是一說,對方會不會收貨也是未知。

向蘇家借布,是最穩妥的,但去除利錢與本錢,裡外裡都是蘇家掙了,陳雲升幹掙了吆喝還倒貼了些許錢財。雖不及賠償金數額大,卻也夠他潦倒一段時日。

他不甘心。

但還是不得不開口:“蘇小姐,這場賭局,能否作廢?”

趕出京都,賠盡身家,那他便會一無所有。

陳雲升有些懊惱,若是放在平日裡,他定會穩中求勝,量力而行。

如今被捧得太高,他以為自已身後有蘇家善後。

可如今看來,蘇家是不會插手此事了,而這鉅額的賠償金,將他死死的扣在了地上。

“哦?陳公子這是認輸了?”

“不。”陳雲升艱難開口,\"這次,我是被騙的。”

陳雲升雖然急功近利,但也算是有頭腦的。

這幾日他反覆回想當初與異邦客商交易的過程,實在是太過順利了。

明明有錢立馬收購了京城現有的綢布。

卻偏偏給了自已十五日的交貨期;

前期稱兄道弟的翻譯,在簽完合約後翻臉不認人,動輒催促要挾;

安分守已的長工家中常有事情發生,導致工期遲遲沒有進展....

這種種巧合,湊在了一起,只有一個真相:那就是他被耍了,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局。

蘇綰寧來了興致,調笑道:“騙子呀?那你倒是報官呀!”

聽到報官這兩字時,陳雲升沉默半晌,才開口道:“蘇小姐左不過是不想嫁給我,那我識趣離開便是,何必趕盡殺絕拿走我最後的身家?”

陳雲升見蘇綰寧軟硬不吃,通紅著雙眼像是隨時都能撲過來咬上一口。

綠裳護在自家小姐的身前,揚著腦袋呵斥道:“你自已籤的合約被騙,與我家小姐有何關係?你要咬人,去找那個騙你錢財的人啊?”

“陳公子,我是個商人。”

“商人就是瞅準商機從中獲利。”

況且,並沒有想不想嫁一說,若是公子有能耐,不必公子入贅,我自願帶著蘇家半數家產嫁與你。

蘇綰寧直視著對方的雙眼:“但公子,有何能耐?”

陳雲升過於想要證明自已了。

“這場賭約,本就不公,布坊裡的工人根本不聽我的話,否則,十五天工期,那綢布定能生產完成。

陳雲升說得並非毫無道理,布坊裡的人早知他與蘇小姐的賭約,有心刁難,遲遲不交工。

“既無領導之才,又無明辨能力,讓我如何信你?”

“我是不懂這中間的彎彎溝溝,但我可以學。”

陳雲升不由得挺直了腰板。

“可是我的賣貨能力,是別人不能及的。”

“哦?”

蘇綰寧來了興致,站在陳雲升的面前。

那不如,我再與你立一份賭約,還是之前的一月之期,如今還有十天。

“還賭?\"

陳雲升摸不清這蘇綰寧的心思。

“就賭你的賣貨能力。”

蘇綰寧不急不躁地說道,“我會將一批倉庫壓箱底的布平分給你和另外一個人,十天之內,誰掙得多,算誰贏。

這次陳雲升學聰明瞭,提出了質疑:“我初來京城,手上的客源並不多,而蘇家的人早就在京城站穩了腳步,如此我是沒有勝算的。”

“我不會指派蘇家的人。”

蘇綰寧盯著陳雲升,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前些日子我去給孃親掃墓,撿了一個女人,不如你就跟她比比吧。”

陳雲升有些驚訝:“撿的?”

見對面點頭,陳雲升覺得對方是在開玩笑。

他剛想拒絕,就聽蘇綰寧繼續說道:“若是你贏了,合約的事情我來處理,並且同意嫁於你。”

蘇綰寧開出的條件太誘人。

這比做贅婿風光多了,況且蘇家大爺只有這一個女兒,可謂是極其寵愛。

到時陳雲升作為半個兒子,在蘇大爺的助力下定會如步青雲。

這足夠衝昏陳雲升的頭腦:“好。”

綠裳在旁邊一愣,不禁問道:“難道你不問問輸了怎麼辦嗎?”

“如今我是一窮二白,若是小姐有什麼看得,上的,儘管拿了去。”

他已經沒什麼能夠輸得了。

蘇綰寧要的便是這一句話,她敲打著手指,緩緩說道:“若是你輸了,無論你是借布還是賠償金,都需要你自已承擔。哦,對了,還要繞城三圈,罵自已無用。

這下陳雲升徹底蒙了。

他不知道蘇綰寧的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但思來想去,這場賭約對他只有益處沒有壞處。

難不成這蘇小姐並不是厭惡自已,只是想要考驗一下?

蘇綰寧也不著急,從果盤中摘下一顆葡萄,將果皮一點點剝開,然後填進嘴裡。

但眼睛卻是一直盯著陳雲升,看他眼神裡的掙扎與糾結,最後在巨大的誘惑下,他選擇接受。

待陳雲升一點頭,門外便踏入一位女子。

綠裳在前面引路,將她帶到蘇綰寧和陳雲升的面前。

“她叫巧娘。”

蘇綰寧淡淡地說道!

\"說自已也懂一點賣貨,想讓我收留她。”

巧娘穿著一身杏色長裙,蒙著面紗,看不清模樣,但是裸露在外的面板上,有一道巨大的傷口。

“是,還請小姐給個機會。\"

巧娘開口,聲音卻極其嘶啞,難聽得很。

“我給你這個機會。”

蘇綰寧笑意盈盈的看著對面兩個人。

“那你們便比比,看誰更勝一籌?”

陳雲升總覺得,這個巧娘就是蘇綰寧特意請來羞辱他的。

但奈何他也不是吃素的,這次賭局,他勢在必得。

自此,蘇綰寧與陳雲升的第二輪賭局正式成立。

很快,這個訊息便傳遍了大街小巷。

綠裳接連幾日都有些悶悶不樂:“小姐,你何苦將自已給搭上呢?”

她擔心的也並不是沒有道理,將自已的嫁娶之事堵在一個不明來路之人的身,上,確實不妥。

“一個蠢貨,這麼輕易就被騙了,還指望他能贏了一個女人?”

蘇綰寧毫不留情的嘲笑道。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

綠裳的話被打斷。

“況且,即便他贏了,我也有的是辦法,名正言順地脫身。”

綠裳見小姐都這麼說了,也不再言語。

“對了,將這些交給那群人。”

蘇綰寧從袖子裡取出一個信封,裡面是滿滿的銀票。

“讓他們現在旅店住下,之後我會再聯絡他們的。”

“是。”

綠裳取了信封,剛踏出門口,便撞見了人。

“三、三小姐。\"

綠裳慌張地將手中的信封塞在袖子裡。

蘇婉兒皺了皺眉,但很快恢復如常:“慌成這樣,成何體統?”

綠裳沒有說話,只是心虛的低下腦袋,默默地後撤了一步。

屋裡的蘇綰寧聽到門口有動靜,不慌不忙的招呼道:“是婉兒來了吧?正巧戲班子要開唱了,我們趕緊去吧。”

蘇婉兒略一思索,拒絕道:“我剛想起來還有些事情沒處理,今天的戲怕是聽不成了。

“那還真是可惜了。”

“不可惜,以後有的是機會一起聽戲。”

蘇婉兒轉過身,在蘇綰寧見不到的地方,沉下了臉。

身邊的貼身丫鬟綠環見狀,立馬調轉方向,朝著綠裳離開的地方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