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的人愈發多了,陳雲升聽見動靜,自覺走了過來。

看著蘇家小姐似乎是對自已有所不滿,卻是依舊不惱。

雙手作揖,不卑不亢道:“在下陳雲升,早就聽聞蘇家小姐風采,仰慕已久......”

“打住!”蘇綰寧心中一陣惡寒,她以手勢制止住了陳雲升接下來的話,依舊是盯著蘇二爺的眼睛,直言道,“我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要搭理的。”

這話說得有些過分,就連一旁的看客,都面露尷尬。

“寧姐姐,莫要咄咄逼人,有失風範。”蘇婉兒的一襲白衣擋在陳雲升面前,宛若天上下凡的仙子。

“風範?”蘇綰寧皺著眉頭,不得其解。

在眾人眼裡,蘇綰寧可有什麼風範?不過是仗著家中有點錢財,飛揚跋扈、驕奢淫逸,京中同齡女生都不屑與其同伍。

“呵,英雄……不,美救英雄啊?”

蘇綰寧冷笑,她與蘇婉兒向來不對付,見不得她故作清高的模樣。

既然你這麼憐惜陳公子,叔父又如此中意此人,不如,送給你當贅婿?”

蘇綰寧每說一字,陳雲升便臉紅一分,說到最後時,儼然已經把陳雲生當成一個物件,隨意相送。

“蘇小姐不喜,大可與家中長輩說,為何要如此折辱我?”

即便氣急,陳雲升也保持著該有的氣度。

“陳公子此話怎講?我不過是為你找一個更好的歸處。”

說完,蘇綰寧抿嘴一笑,看著陳雲升氣氣急敗壞的樣子,甚是有趣。

“既然蘇家並不待見,那我走便是。\"

陳雲升也是氣惱,無端地在此受氣。

“呵,好有骨氣啊。”

蘇綰寧不禁為對方鼓起掌,“不過,拿著蘇家當做擴充套件人脈的踏腳石,我可見多了。”

“蘇小姐,我本無意做上門女婿,要不是……”

“要不是?要不是什麼?”蘇綰寧一步步逼近陳雲升,看著他漲紅的臉,絲毫不留情道,“若你真有骨氣,那便用行動來證明一下自已。

“證明?\"陳雲升不明所以。

“我與你做個賭約,若是你能在一個月內,將布坊的生意翻倍,我便承認你的能耐,並將城南的布坊交予你打理,如何?”

陳雲升的本事,都是蘇成武透過此次宴會,替他吹出來的。但究竟幾分幾兩,還有待考究。

只是此次若是不接,那打得便不只是一人的臉。

“我接。”

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他不能讓別人看低了自已。

“但我不是為了做布坊的管事,我只想向蘇小姐,向蘇家證明,我陳雲升並不是吃軟飯的。”

“好,好。”

這話說得漂亮,就連蘇綰寧向前一小步,仰著頭,似笑非笑道,“如果輸了,你,永遠不準踏入京都半步。”

前廳的事自然也傳到了老夫人處。

周婆子在她身邊耳語了一番。

但老夫人到底是見過世面的,聽完以後微微點頭。

只是說了一句隨她去吧,隨即面不改色的與周圍人笑談。

一場壽宴,被這段插曲打亂。眾人交談的內容,儼然已經從祝賀,變成蘇小姐與陳公子之間的賭約。

更有一些世家子弟,悄悄地開始下注,賭這二人誰會笑到最後。

那陳雲升在接了賭約以後,便開始秘密謀劃。

將布坊的生意翻上一番,並非易事。

可這陳雲升運氣好,正巧碰上了前來收布的客商。

據說這客商是個外邦友人,出手闊綽,唯一的要求就是綢布精美。

陳雲升自知身份低微,見不到客商本尊,便從他身邊的翻譯下手。幾日下來,他們差點成了拜把子兄弟。

接下來的事情,便是水到渠成。

客商語言不通,事事都被翻譯牽著鼻子走。

再加上有蘇家布坊這塊招牌在,才五日,陳雲升就拿下了不少單子。

綠裳將打探來的訊息一字不落地說給自家小姐聽。

可是蘇綰寧並不甚在意,只是淡淡地說道:“不過是運氣好罷了。”

末了,又補充道:“想要翻倍,還差得遠。

如果真有本事,那便將那人手中所有的單子都搶過來。”

蘇綰寧敢說這話,自然是料定陳雲升吃不下這塊大餅。

可是這話不消半天的工夫,便傳到了陳雲升的耳朵裡。

陳雲升也是個好勝的主兒,不想被人瞧不起。

即便城南的布坊庫存不足,他也生生地簽了一份協議,十五日內,保質保量地將綢布送到異邦客商手裡。

此舉,無異於直接斷了其他布坊與客商合作的可能,將整張單子吞在了自已的肚子裡。

富貴險中求,他在心裡已經打好了盤算,雖然庫存不足,但以布坊每日織布的速度,十五日便可補齊差缺。

即便不成,他的背後還有蘇家可以託著。

不少貴公子已經開始後悔將注壓在了蘇綰寧身上。

他們本以為以蘇小姐的脾氣,定會千方百計地阻攔,可是如今看來,這蘇小姐似乎迷上了看戲,對賭約絲毫不上心。

蘇綰寧一連數日,都未再踏足城南的布坊,頻頻出入戲園子。

更是砸了重金請了戲班子在蘇府搭了臺子,邀請府中女眷坐在臺下看戲。

她會隨著臺上的唱腔,用手指在桌上敲出旋律;

也會與戲班子的老闆請教,認識各位能人異士;

聽到喜歡的地方,更會隨手摘下發髻上的金簪,扔在了臺上。

一個人在臺下笑得前仰後翻,一點姑娘的矜持都沒有。

這讓臺,上的戲子愣了神,觀眾打賞彩頭,是常有的事情,可是這戲剛開了頭,蘇家小姐便扔上來一支金簪,不由得想起市井傳聞。

這蘇小姐,財大氣粗,根本不懂戲曲,如此大費周章地將戲班子請過來也不過是附庸風雅。

蘇綰寧的打賞全憑心情。

戲班子老闆對此樂得合不攏嘴,直叫發了愣的戲子們繼續唱戲,博得財主歡心。

“小姐,你就不怕這陳雲升贏了嗎?\"

綠裳為蘇綰寧添了一杯新茶,不由得想著,小姐真是心大。

她著實有些看不透自家小姐的心思了。

若是說小姐不喜歡陳雲升,大可將他趕走便是,蘇府上下,誰敢做了小姐的主?

可她偏偏要和陳雲升設什麼賭約,這下好了,整個京都都在等著看蘇綰寧的笑話。

“贏?他配嗎?”

蘇綰寧絲毫不慌,一口茶水還未下嚥,門外風風火火的鑽來一個女子。

“綰寧,聽說你要嫁人了?”

女人奪過蘇綰寧手中的茶碗,咕咚落了肚。

蘇綰寧見怪不怪,這來人是她的閨中密友沉筱憐。

“沉小姐慎言,我家小姐何時要嫁人了?\"

綠裳又遞了一杯新茶到沉小姐的面前。

若說京中貴女,無人與蘇綰寧交好,那沉筱憐便是個意外。

她的父親是太師府中的幕僚,雖無官職,但學富五車,頗得太師重用。

而沉筱憐沒有得到她父親的真傳,不愛詩詞歌賦,倒愛八卦傳聞,立志寫一本曠世野史。

所以,她一得到蘇綰寧要嫁人的訊息,便迫不及待地前來求證。

“你祖母壽辰那日,我被父親逼著去了學堂,後來才聽說,你跟一個姓陳的男人設了賭約,若是他贏了,你就嫁給他,這是真的嗎?”

這傳得有些離譜。

“我何時說過輸了就嫁給他?”

蘇綰寧抬頭看向綠裳。

從她的表情中,蘇綰寧猜出了幾分,這謠言,傳得是愈發離譜了。

“不過即便是沒有,到時候你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也很難脫身的。”

沉筱憐憂心忡忡。

她不願蘇綰寧嫁給外人。

“難不成他們還能逼婚不成?”

蘇綰寧抵著腦袋,毫不在意道。

“陳雲升蛇心不足想吞象,這是這頭象,他未必吃得下。”

若是按照陳雲升的計劃,十五日內交工,自是可以的。

但他忘記了,工人也是需要休息的,這不分晝夜地趕工,讓工人們身心受疲。

一天兩天尚可,第三天開始,便陸陸續續有工人告假,請來的外援織出來的布不達要求,眼見著十五日的約定日期越來越近,如今陳雲升該是熱鍋上的螞蟻了。

“最好是不能。”

沉筱憐又喝了一杯水,她來得有些急,渴得很。

“你以後,可是要做我表嫂的人。

蘇綰寧耳尖一紅,不禁訓斥道:“你又胡說八道。

沉筱憐左右環顧,悄咪咪地在蘇綰寧耳邊說道:“最近你那個堂妹,可是頻繁出入我家。”

“畢竟你父親是她的老師。”

雖是這樣說,蘇綰寧的眼神卻黯了黯。

沉家除了有蘇婉兒的老師,還有沉筱憐的表哥沉勉--那個臨河而立的翩翩公子。

可是沉筱憐並不喜歡父親的這個女弟子:“聽說壽宴上,蘇婉兒可是出盡了風頭。”

“她最喜那些虛名。”

蘇綰寧將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自嘲道。

“怕是這次贅婿之事,她也出了不少力吧。”

沉筱憐剛想開口抱不平,卻被及時打住。

為了岔開話題,蘇綰寧主動開口道:“最近閒來無事,在府中搭了一個戲臺,不如我們去看戲吧。”

“你還懂戲?\"

沉筱憐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但隨即想到自已的表哥平日裡喜歡聽戲,不禁心中瞭然。

打趣道!

“難不成是特意學的?”

蘇綰寧並未聽懂沉筱憐話中的深意,落落大方地回答道:“只不過是看個熱鬧而已。順便學一下如何演戲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