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娘在集市上連擺了三天攤,觀察來往購買的人群。

布匹雖然價格低,但是真正能用到這種料子的人很少,她將目光鎖定在了特定的集體學堂。

學堂裡的學子大多都是有頭有臉的,但中間也不乏寒門學子。

她跟學堂的夫子磨了半天,認為學子們上學都是為了獲取知識,而不是為了攀比。

但如今的學堂,寒門學子連一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而富家子弟整日光鮮亮麗,這免不了同學之間產生落差,也與學堂建立的初衷不符。

巧娘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統一學子的服飾。

如今她手中的布匹,既不張揚也不寒酸,即可避免攀比,也可讓學子安心上學,何樂而不為。

夫子終究還是被巧娘打動,隨即便籤了合約。

周圍其他的學堂也紛紛效仿,找到了巧娘,如此一來,巧娘倒是反扳一局,陳雲升眼見著就要輸了。

可是到了比賽的第四日,還是出了意外。

得到訊息的蘇綰寧急匆匆地趕到了巧娘所在的院落裡。

在來的路上,綠裳將自已得到的訊息一一彙報,那巧娘手上的布匹,全被毀了。

料子表面上,全是劃痕,像是被貓撓的。但巧孃家裡,並未養什麼貓狗。幾乎不用質疑,這是一場人為的陷害。

為的就是阻止巧娘後日的交貨。

這招狠辣,卻又熟悉,蘇綰寧暗歎道:“不愧是一家人。”

有人既想讓她輸得難看,又想讓她名譽掃地。

如今她與巧孃的命運,被拴在了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既然有人使詐不想讓巧娘贏,那她也不懼違背規則插手此事。

只是走到門口,蘇綰寧猶豫了。

屋子裡似乎有人在交談。

她屏息站在門口,只聽一個男人的聲音說道:“聽說你的布匹被貓抓了,我深感惋惜。”

是陳雲升。

巧娘坐在屏風後面,一言不發。

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果真,陳雲升又說道:“眼看著陳院長的交貨日期要到了,姑娘怕是要失信於人了。”

為商之道,首當其衝的便是誠信。

若是失了信,以後便難以在商界立足。

巧娘自然也是知道這個道理的,隔著屏風,只聽見巧娘一聲輕微嘆息:“不勞陳公子費心。”

“我倒是有一主意,我手,上有與姑娘一樣的布匹,願以低於陳院長的價格,賣於姑娘。\"

陳雲升對自已的這個建議頗有信心,說道興起時,差點打翻了桌上了茶杯。

巧娘想來也是知道,這是最佳的選擇,但她依舊拒絕了:“多謝公子好意....這點小問題,奴家會自已處理的。

陳雲升不死心,追問道:“這樣姑娘即可如期交貨,又可賺取差價,兩全其美。姑娘為何拒絕?”

還有第三美,便是陳雲升趁此贏得比賽抱得美人歸。

“我會靠自已,贏得。”即便看不到巧孃的模樣,但依舊能感覺到,她挺起了胸膛,心中充滿了信念。

陳雲升支吾了半天,最後只甩下了一句話,“你會後悔的。”

蘇綰寧側身躲在柱子後面,看見陳雲升吃癟的背影,不禁發出一陣嗤笑:“也不過如此嘛。”

綠裳跟在身側,小聲問道:“小姐,我們不進去嗎?”

“不了。\"隔著一扇窗,蘇綰寧卻能感受到巧娘心意,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她可以靠自已。

蘇綰寧回到蘇府,意外地在戲臺下面,見到了正在聽戲的蘇婉兒。

若換成平時,蘇婉兒定不會前來的。但今日不同,她在臺下聽得津津有味,連蘇綰寧坐在了身側都沒注意到。

“三妹好雅興,竟然跑到這裡來聽戲?”

蘇婉兒喝茶的動作一頓,隨即淺笑道:“之前姐姐多次邀請,我都沒得空,如今總算得空了,肯定是要來捧捧場的。”

她細細觀察著蘇綰寧的表情,想要從對方的臉上看到慌張懊惱的模樣。可是沒有,蘇綰寧的臉上沒有一絲異樣。

“這戲班子可是我重金請來的,尤其是鍘美案,可是他們最出名的曲目了。”

蘇綰寧抓起一把瓜子,斜眼看到堂妹的茶水已經見底,揮揮手,讓綠裳將其填滿。又不禁問道:“綠環呢?”

綠環是蘇婉兒的貼身Y鬢,此時卻不在自家主子身邊照顧。

“這天有點寒,綠環回去給我取件衣服,去去就來。”

蘇婉兒不自然地轉過頭去,視線重新落在了戲臺上。

“我這兒別的不多,就是衣服多,何苦讓丫鬟多跑一趟呢?”

蘇綰寧只當好笑,

“下次冷了,直接取我的衣服就好,管夠。”

蘇婉兒沒言語,臺上的戲曲已經接近尾聲,她無心看下去,便聲稱有事離開,卻在門口碰上了歸來的綠環。

綠裳看在眼裡,綠環來的方向,可是後臺,不禁嘲諷道:“不是說拿衣服嗎?怎麼兩手空空地就回來了?”

蘇綰寧一手撐著桌子,一手玩著瓜子。

她心裡清楚,這蘇婉兒哪裡是來看戲的,分明是來看自已笑話的呀。

“不過,這出戏,也該是時候落下帷幕了。”

眼見著比賽到了最後一天,蘇二爺坐在蘇府正廳的大堂上,看著陳雲升捧著掙來的銀兩和剩餘的布匹,不覺笑開了花。直覺自已看人很準,忽而又覺得這樣一個人才,給了大哥當女婿,似乎有些可惜。

陳雲升賣出去的貨並不多,但價格高,若是巧娘不能及時交貨,此次比賽,定是陳雲升勝了。

滿屋子的人坐在大廳裡,從一開始的竊竊私語,到後來的焦躁不安。唯有蘇綰寧像是事不關已,坐在座位上,一顆一顆地剝著果子,然後填在自已的嘴裡。

綠環不禁出言諷刺:“這野姑怕是做了縮頭烏龜,不敢出來了吧。

話音剛落,卻聽蘇綰寧輕聲說道:“掌。”

綠裳領了命,抬手就對綠環打了一巴掌。

“妹妹素來是京城典範,身邊斷不會容忍這般出言不諱之人,我替妹妹教訓一下,妹妹不會介意吧?”

蘇婉兒剛想討個說法,卻被蘇綰寧這不輕不重的幾句話,堵了回去。這個啞巴虧只能嚥下去,但想到蘇綰寧馬上就要從這個家滾出去,心情又莫名的好了起來。

一屋子的人從正午一直等到太陽西下,蘇綰寧填飽了肚子,蘇二爺沒了耐心,想要直接宣讀結果,巧娘才捧著一個小箱子,趕了回來。

“剛剛與陳院長交貨,耽誤了些時間,沒過時間吧?\"她小心翼翼地看向蘇綰寧,卻得到了對方一個讚許的眼神。

“自然是沒有。”

巧娘開啟箱子,裡面都是她近日來賣布所得。賬房先生在清算以後,確認巧娘所掙比陳雲升多了整整一百兩。

陳雲升整個人愣在了原地,一邊說著不可能,一邊重新清點賬目。

可是那每一筆,都對得上,最後一筆賬目,巧娘如期地將布匹賣給了陳院長。

“怎麼可能?你的布匹毀了大部分,不足以交貨……”像是想到了什麼,他將矛頭指向了蘇綰寧,“是你,一定是你暗中幫了她對不對?”

蘇綰寧的確是起過這個念頭,但是並未付諸行動。

“不是的,這件事與蘇小姐無關。”

巧娘見狀,及時出言解釋。那日她的布匹雖然被劃,但是劃痕並不嚴重,聽聞讀書人最愛竹子,她便連夜將破損的地方都繡成了竹子。如此一來,原本平平無奇的布匹,瞬間變得精緻起來。

但她時間有限,只能繡出部分佈匹,但陳院長對她的繡工以及誠實很是欣賞,於是簽訂了長期合作協議,並拿到了不菲的定金。

陳雲升依舊不相信,他只覺得這是蘇綰寧為了贏使得手段。

蘇綰寧諷刺道:“這麼輸不起嗎?”

“我輸不起?呵,笑話。\"

陳雲升也不怕把話說開,

“怕我贏了,特意找了個戲子在我面前演戲,害我中計,又出了什麼比賽的名目。你蘇二小姐就這麼輸不起嗎?”

“陳公子,說話要有證據!”

蘇二爺坐不住了,雖然他滿心希望蘇綰寧趕緊嫁出去,可不想他蘇家的名聲蒙塵,對陳雲升此舉也升起了不滿。

“我,奴婢可以作證!”

蘇婉兒身後的綠環捂著半邊腫脹的臉,突然跪了下來,

“奴婢親耳聽到,二小姐聯合戲子,欺騙了陳公子。”

話音未落,綠環的胸口便被狠狠地踹了一腳。

蘇二爺暴怒:“你這個胳膊肘往外拐的傢伙,看我不打死你。

此次見證會上,商界人士眾多,若是坐實了蘇家使詐,以後還如何在商界立足?

綠環顧不得疼痛,從地上爬起來,抱著蘇二爺的腿:“老爺,戲班的班主親口承認哈祁兒就是他戲班一個戲子。二小姐將其請來做戲為的就是陷害陳公子。”

周圍的人算是聽明白了,那個哈祁兒,就是害得陳雲升賠了一大筆賠償金的異邦商人。

蘇二爺抬起手,剛想打下去,卻生生地停在了半空。綠環趁機說道:“綠環只是不想讓蘇家出了敗類,老爺趁早清理門戶才是。”

看戲的人湊在一堆,竊竊私語,沒想到竟然會看到這樣一場好戲。如果坐實了蘇綰寧使詐,那勢必會有人趁機對蘇家發難。

蘇二爺擺在這個位置上,左右為難。尤其是面對綠環的提出的證據,蘇綰寧一句話都不辯解,像是預設了這些罪行。

想到這裡,蘇二爺又狠狠地瞪了一眼蘇綰寧,他是個好面兒的人,且把蘇家的顏面看得很重。

“今日我請諸位見證,若蘇綰寧真的做了此等惡事,我定替大哥清理門戶。”

趁早與蘇綰寧撇清關係,才能保全蘇家。

只是話音未落,從門口踏進一箇中年男人,一臉怒容:“清理門戶?誰敢動我寧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