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見微頭一埋,裝醉在臂窩裡又不說話了。

他一早就知道阮流蘇不喜歡他,很早,那年他才十七。

現在他都快二十四了,得有六年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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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好的他第一首歌做出來,她也要當第一個聽眾的。

先開始那首《小阮同學》只是個demo,一小段旋律而已。

斯知博那老頭根本就不同意他玩音樂,靈感來了,他能蹲在音樂房蹲一整天。

那天錄好音,又專門刻了黑膠唱片,還買了臺唱片機,就是想拿到學校趁著520那天送給阮流蘇呢。

太沉迷這件事兒,斯見微就錯過了周例會,老頭氣得不行,讓他認錯,還要在那些老股東面前檢討。

他都快成年了,拉不下面子,老頭兒就拿那張唱片開涮。

十七歲的少年像一隻破空而出的箭,鋒利又尖銳,為自已心裡那小塊柔軟一意孤行。

抱著唱片不知道捱了多少下打,最後是謝管家看不下去,護著他暫時搬到了別的住處。

當然,輕狂的少年也很容易被擊碎。

那人是叫顏禾吧,斯見微認識那女生,總是和阮流蘇形影不離,大嘴巴總是嘚嘚的,比他們家管家還要煩人。

她問阮流蘇:

“你跟斯見微高一物理競賽分到一組集訓了大半年還不熟?”

阮流蘇搖頭:“不熟的。”

斯見微抱著臺三村黑膠唱片機和那張藍色封面的《小阮同學》就愣在牆後。

他們不熟嗎?他怎麼不知道?

那麼多瓶牛奶白喝了?

他聽見顏禾又問:“你不喜歡斯見微那款?”

“不喜歡,那天看他和別人打架好凶的,我有點兒害怕。”

“嘿嘿,那你是不是喜歡溫禮學長那樣的?”

“你別亂講哦!”

然後高中畢業典禮一散場,阮流蘇就跟溫禮跑了。

斯見微後來也找人打聽過溫禮是誰。

高他們四屆,還挺出名的,馬上研一了,要成為阮流蘇父親的研究生了。

溫禮是什麼型兒的?

和顧策一樣,溫柔又體貼型兒的。

這類人說話都斯斯文文的,洗個月經血都能給人整得頭頭是道,超會關心人。

而斯見微自已偏偏就是那種又拽又壞又離經叛道的,天翻地覆的差距,也難怪阮流蘇沒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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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瓶龍舌蘭斯見微喝了大半,本來就心情不好,酒勁兒完全上頭,他趴得想吐,一頭倒在秦書淮的沙發上。

仰頭看窗外的星空。

星星都跟他作對,太璀璨了,像阮流蘇的眼睛。

斯見微閉上眼,不想看。

阮流蘇電話進來的時候,秦書淮拍了拍斯見微,遞了手機:

“她剛打給我了,問你是不是喝酒了。”

斯見微將頭偏到一邊。

秦書淮嘖了聲,替他滑開接聽鍵,放到少爺耳邊。

少爺抿著嘴不說話。

“你是不是喝酒了呀?”阮流蘇聲音軟軟糯糯的:“秦書淮說你沒有應酬,是心情不好嗎?”

斯見微瞪了秦書淮一眼,拐他多嘴。

“沒有心情不好。”斯見微口是心非。

“那你怎麼還不睡覺?都半夜了。”阮流蘇覺得奇怪。

斯見微和她互嗆:“那你怎麼這麼晚了還不睡?不會偷跑出去玩了吧?”

那頭靜了幾秒,“嗯”了聲:

“今天週末,我不可以有朋友,不可以出去玩嗎?”

“不可以。”少爺犟脾氣上來,立刻回答。

“哦。”阮流蘇沒結束通話電話,反而是招呼手邊的小狗:

“璨璨過來叫兩聲,我們讓爸爸不要心情不好了,好不好?”

小狗聽話地“汪汪”了兩聲。

斯見微立刻結束通話了電話。

他起身扣好風衣,對秦書淮說:

“讓你司機送我回家。”

“哥,半夜兩點了,人也睡了啊。”秦書淮錯愕地看著突然轉性的斯見微。

“那我走回去,明天出事兒了,我就讓我們家老頭兒找你問責。”斯見微理智尚存,還知道酒駕毀三代。

“得,你別,我立刻叫他起床。”秦書淮徹底知道了少爺今晚心情有多不好,他這人囂張慣了,這時候不順著他,他真能犯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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璨璨在阮流蘇床上本來都快睡著了。

阮流蘇臨睡前不太放心,上回就是斯見微和秦書淮兩個人都喝多了,在巴黎公寓的家門口互相靠著睡了一晚上。

她先給秦書淮打了個電話確認人是清醒的,又給斯見微打了個。

璨璨太久沒見到斯見微了,聽見他的聲音格外興奮。

這麼一攪和,又睡不著了。

沒想到電話掛了不到一個小時,斯見微就回來了。

璨璨先發現的,衝下樓圍著斯見微跑,然後被他一把撈進懷裡:

“狗東西,這麼想我呢?”

斯見微抱著璨璨的頭蹭。

阮流蘇看他臉紅著,還渾身酒氣熏天,問他:

“你車呢?沒有酒駕吧?”

斯見微抱著狗上樓,像是根本沒有聽見阮流蘇在講話。

阮流蘇這回沒跟著他問了。

她看著斯見微上樓的背影,像是在做什麼決定。

轉身去給他倒了杯溫水才上樓。

斯見微臥室很大,床是專門訂製的,有她那張床的兩倍還大。

璨璨好久沒見他,跟著他上床,還興奮地在他身邊又叫又跳的。

斯見微躺在床上,雙手交叉置於枕頭下,就笑著看璨璨蹦躂,一個眼神都不分給阮流蘇。

阮流蘇把水杯遞到斯見微面前,看他臉很紅,又想伸手去探他的額頭。

斯見微將臉扭到一邊躲開:

“別碰我,我今晚不想睡你。”

“我還不想睡你呢!”阮流蘇再好的脾氣也被他這態度弄得有些難受:

“不管你了,你記得喝水。”

她扭頭就要走,沒兩步,璨璨就從床上跳到鬆軟的毛毯上,幾步奔向阮流蘇,咬著她的睡裙裙襬不讓它走。

按照兩個人這兩年的相處習慣,在這個家。

只要斯見微回來,兩個人基本都是睡在一起的。

“你和他睡吧。”阮流蘇扯了下裙襬,連帶對璨璨的態度也兇了很多:

“你是他的狗,不是我的。”

斯見微從床上坐起,被這句話徹底激怒,他目光沉沉地看著阮流蘇,問她:

“你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