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落一半個時辰後終於第一次進了自已的房間。

璃園有晾衣處、水房等公用區域,所以每個屋內的設施就極大地縮減了。

主屋比東西兩個廂房略大一些,但也只是看起來不那麼擁擠,整個屋內也就一床、一屏風、一桌、一椅而已。

房間裡一塵不染,打掃得十分乾淨。她的行囊被放在了空地的一角,外層的布沒有髒汙,潔淨規整。

但她對自已的行囊毫無興趣,目光被桌上突兀多出的橢圓型玉盒吸引了。

她輕輕旋開了盒蓋,裡面是某種焦褐色的粉末,撲鼻一陣馥郁的苦香。

她面無表情地蓋了回去,心想:就這?

為了知道越冉兒口中的粉末是何物,她惴惴不安了半個時辰,時不時就想先行退場溜回房檢視——萬一是直指她的罪證,她還要花時間思考對策。

結果又是虛驚一場。

一晚上,謝思溫已經讓她虛驚兩回了。

她輕輕吐了口氣,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在自已的居所裡,她反而坐得端正,自顧自地放空了一會兒,又拿起玉盒盤了盤。

這一盤才發現,盒底還粘了一個厚厚的小信封,她開啟信封往裡看去,裡面沒有信,全是一種特別形狀的薄紙,紙上有許有多小孔。

她知道這種紙,與那玉盒裡的粉質同樣來自於鄰國,用於過濾。謝思溫以前同她說過,這粉末來自於別國特有的一種樹上的果實,如紅豆般大小,被稱作珈瓦子,別國人常常研磨成粉,製成各式飲品。

此物難得,大豐不產,要遠跨西海才能從別國購買,價高物稀,故此,在大豐還沒有推行開。風落一幾年前第一次喝時,因從未喝過如此苦澀的飲品,驚為天人,便時常和謝思溫提起。

沒想到他還記得自已喜歡,風落一摸索了一下手裡的玉盒,玉質光滑,一看就價格不菲。

那人從未白送過別人什麼,一物一碼,都是有價格的。這玉盒送到她房中,估計打的是先斬後奏的主意,果然是奸商。

這珈瓦子屬實難得,風落一決定含淚買下。但這玉盒得還給他,沒有人可以在她這種精打細算的人面前玩捆綁銷售。她想了想,若是謝思溫那還有富餘的珈瓦子,下次可以自帶器皿去買,能節省不少。

她將信封合上,意外地發現上面居然有字。她連“嘖”了幾聲,定睛一看,上面赫然寫著“此物提神,入夜莫飲”。

大豐首富的字跡很漂亮,筆畫清雋,筆鋒溫潤,但寫出來的字毫無感情,這八個字橫看豎看都是份飲品說明書。

風落一盯了許久,嘴角突然勾起一絲邪性的笑,而後,她起身拎起屋內自帶的茶壺去了水房。

入夜莫飲?她偏要睡前暢飲。

這一天可能是太累了,又是車馬勞頓,又是被大理寺提審,珈瓦子完全沒能發揮出它提神的效果,風落一沾枕就睡著了。

她沒有早起的習慣,第二天醒來時,天光已經大亮了,她是被門外的拍門聲吵醒的。

越冉兒在門外邊拍門邊喊:“起床啦,晌午啦,該用午膳啦!”

風落一迷迷糊糊,恍若未聞。

沈硯芷也在門外,她輕聲細語、慢條斯理地說:“午膳後不久就要到開學典禮的時辰了,遲到早退的話,要扣兩個學分。”

風落一驚坐起,眼睛瞪得像銅鈴。

她大喊:“等等我,我洗漱很快的!”

-

風落一的動作確實很快,也不知道她這種症狀持續多久了,看起來是經常因為賴床而鍛煉出了在一盞茶內洗漱穿戴完畢的技能。

膳堂此刻人滿為患,菜品琳琅滿目,各地的口味都有,還有一些別國小吃,與風落一昨日吃的殘羹剩飯有著天壤之別。

風落一報復性地每樣都夾取了一些,讚歎道:“早知道膳堂伙食這麼好,我今早肯定來吃早飯。”

越冉兒聞言看了看她的盤子,不由得“嘶”了一聲:“你悠著點,這麼多你吃不完的。誒,小燕紙你怎麼什麼都沒夾啊?”

沈硯芷輕笑:“飯菜沒吃完,剩下太多是要扣學分的,我只好幫落一分擔一些了。”

正在後怕的風落一感動地差點流下熱淚。

三人找到一張剛空出來的方桌坐下,沈硯芷從善如流地接受了風落一熱情分給她的菜餚,眉眼彎彎地向她道謝:“謝謝,都是我愛吃的。”

越冉兒邊吃邊說:“這膳堂啊,就是要早點來,來得稍微晚一點,好吃的就都沒了。”

風落一昨晚那頓不堪一提,此時活像三天沒吃到肉一樣狼吞虎嚥著,聞言她立刻接話:“不僅沒菜了,還有膳堂大叔奪命鬼使似……”

周遭的氣壓突然凝固了,風落一抬起頭,看見她口中那位大叔正居高臨下地對她怒目而視。

剩下的那個“的”字終究沒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