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酒樓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雨也停了,只地上有些積水,映著月色波光粼粼。

風落一打算就地分道揚鑣,於是對身邊的少卿揮了揮手:“咱們就此別過,我回風府拿馬。”

“別酒駕。”少卿說,“你喝得太多了,萬一奔入哪個深山老林……”

風落一尋思著:奔入深山老林倒是小事,無非就是需要揍揍野獸,但她現在確實人有點暈,看不清路,只是神志保持了一定的清晰,要是自已一個人騎馬的話指不定就在半路被馬掀飛了。

見她陷入沉思,葉知譽忙趁熱打鐵道:“路我也熟,我送你一程吧。”

風落一沒多想,覺得也不錯,點了點頭。

少卿的馬在大理寺,好在大理寺並不遠,葉知譽領著一言不發假裝清醒的風落一走著,路過茶館的時候順便還了傘。

等到了大理寺,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牽馬,而是把那壇沒喝完的佳釀小心地珍藏起來。

風落一微醺著,出乎意料地很安靜,像個放置型的擺件,葉知譽牽著馬出來的時候見她還在原地乖乖站著,很是驚訝。

風落一問:“可以走了嗎?”

葉知譽即答:“可以倒是可以,不過在此之前想問問你,是喜歡在前面還是在後面?”

風落一腦子慢了半拍,一時理不清楚什麼前面還是後面,眼珠咕嚕轉著不吭聲。

“也無所謂吧,反正都是要抱的,你在前面比較安全,我抱著你。”

風落一慢慢抬起了眼,一字一字地問:“什,麼?”

葉知譽:?

下一瞬,只見風落一盯著他的腿,揚起了懷裡的刀。

葉知譽伸手攔住她的動作,冷靜地勸道:“這裡是大理寺,我是朝廷命官。”

“打傷朝廷命官,犯什麼罪來著?”風落一遲鈍地思考著。

最後風落一沒打成,被拖上了馬,坐在了後面。

葉知譽道:“只要你不怕摔,叉腰或者抱臂都隨意。”

風落一還是怕摔的,一路上手虛虛搭在葉知譽道肩上。他們走的是寬敞的主街,地面平整,只有些許積水,很快便到了玄武外門。

風落一下了馬,道了聲謝,轉身就要往學宮裡走去,葉知譽不放心,問道:“你真的沒事嗎,我看你有點不太清醒。”

“沒事。”風落一揮了揮手,“進了學宮就沒關係了。”

確實是這個理。

葉知譽便不再逗留,策馬離開了。風落一揉了揉眼睛,騎馬這麼一路顛著過來,烈酒在胃裡作祟,沸騰著想要出來。

而這個時節的風還是很冷,風吹散了她的一層醉意,卻讓她外冷內熱地更加難受起來。

頭暈暈的,還有點痛。

她穿過玄武長廊,進了學宮。謝思溫的庭院就在這不遠處,她微微一偏頭就能看到。

可能是現在不太清醒,她神差鬼使地往那邊走去。

庭院前面有一大片人工湖,這也是整個學宮唯一一片湖。現下四處無人,只湖心的庭院裡遠遠可以看到一個白衣的身影。

她走了過去。

謝思溫正坐在湖心亭看這個月謝家商行各地的收支情況,余光中感覺有人來了,他抬起頭,那抹淡紫色的倩影就撞入他的眼眸。

他站起來,鼻尖嗅到了濃郁的酒香,卻見風落一招呼都不打,徑直癱坐著。

這個不明原因闖入的人要看上去需要被慰問,謝思溫不得不停下手中的事,坐到她旁邊問:“怎麼喝酒了?”

醉意終於上頭,風落一答非所問道:“沒醉,不想吐,就是頭有點痛。”

謝思溫看著她,見她閉上了雙眼,知道她是真的頭疼,一時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他想了想,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玉盒,開啟盒蓋,裡面是一種白色的膏體,他用手指沾取了些許,微微俯下身,輕聲道:“失禮了。”

他的手停在她的太陽穴上,帶著常年撥算盤留的繭,指尖輕輕打著圈,藥膏打來了清涼的感覺。

風落一的眼睫微微動了動,沒說話。

謝思溫記得,那段時間之後,她見了自已總是不客氣,有時言語嘲諷,有時大聲謾罵,話語裡總是帶著怒氣,很少像現在這樣安靜。

他知道,是自已做的不夠好。可現在片刻的安寧,讓他有點貪心。

湖風吹來,帶著冷冷的潮意,風落一不自覺地哆嗦了一下。她自顧自地抱緊了自已,低聲說了句什麼,謝思溫沒聽清。

他說:“我去讓人給你拿件毛裘。”

緩了緩又強調似的加了兩個字:“新的。”

風落一睜開眼,摁住他:“不行,你不能強買強賣。”

謝思溫有些無奈地笑:“不收錢,看在你幫我談成了那筆生意的份上。”

“不值這個價。”風落一仍不鬆口,她有些倔強地看著她,眼裡有一層水霧,“你這種鐵公雞、奸商,一旦開始大減價,絕對沒安好心。”

謝思溫任由她汙衊自已,只是說:“彆著涼了。”

“我要你身上的那件。”風落一突然抬起手指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