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譽識趣地沒有再提,他跟著風落一進了全京城最豪華的酒樓,並人生中頭一次坐進了包廂。

風落一望著他說:“我待會就要回學宮,所以得早點吃飯,你要是沒意見,這頓就是我們的晚餐了。”

“你請嗎?”

風落一深吸一口氣,說:“對,我請。”

“那我沒意見。”葉知譽笑眯眯地說,“要不然,你就只能把我抵押在這了,我全副身家都點不起這裡的一個菜。”

風落一讚揚道:“你是一點都不貪啊,不愧是好官。”

“這可不興說啊,當官為百姓謀福祉,這是職責分內之事,不值得讚揚。”葉知譽嘴上客套了兩句,又問,“那我有點菜的權利嗎?”

“有。”風落一說,“但是吃不完就給我爬。”

葉知譽權衡地想著:她要是動真格,恐怕自已真的得屈服於淫威之下,不得不爬了。

於是他非常慎重地點了幾個菜,又詢問了對方的意見,見對方同意才放下心來。

風落一又要了一罈最好的酒,結束了點單。等菜的時光非常漫長,她百無聊賴地摸了會刀,又看向同樣無聊的葉知譽,問:“你好像很清楚我的口味啊?”

酒樓裡飯菜飄香,奢侈的味道飄進少卿的鼻腔,那簡直是他這輩子到目前為止聞過最香的味道,一連幾日通宵加班的疲憊感都被一掃而空,他理所當然地回答道:“那天查案順手收集的,回去之後又背了兩遍,果然用的著。”

風落一尋思著這人是不是腦子有病,卻又聽見他繼續說:“沒想到我們的口味如此驚人的一致,果然是命中註定的......”

“閉嘴。”風落一毫不留情地打斷了,晃了晃手裡那柄漂亮的刀,“再說這種奇怪的話,我把你腿打斷。”

“放下來吧,怪重的。”他好意地提醒完,突然正色起來,包廂裡左右無人,他問,“你瞭解過李柏頃這個人嗎?”

被猝不及防問到前幾天的“作案兇手”,風落一愣了一下,臉上的眉飛色舞的表情陡然消失了,她輕輕地搖了搖頭。

“我單知道他是來盯著我的,他的事我並不知道。”

“什麼時候知道的?”

被不笑的少卿盯著,嘴裡就很容易被問出實話,“開學前兩天。”

“果然。”少卿面無表情地笑了一聲,身體後倒靠在了椅背上,他淡淡道,“把人誣陷入獄,那人的生平你總得了解一下吧。”

沒等風落一反應,他便自顧自地講了。

風落一安靜地聽完才出聲:“我以為他們都是聖上培養的死士,不達目的不罷休那種,原來他們,都是普通人。”

“被逼無奈、走投無路的普通人,他們專找這種人,以利相誘。”

“少卿知道的很多。”這句話出乎意料的不是她以往那種調侃的語氣,她的聲音有些迷離,帶著一絲茫然,“我應該調查清楚的,我應該早點想到的。”刺殺他父親的是個能拋頭露面的江湖人士,又怎麼可能同時是皇帝的死士。

少卿緊緊盯著她:“風小姐,你要想清楚,只要你沒死,你姐姐沒死,聖上就會一直猜疑,不會消停。”

他進一步慫恿著:“你有這個本事的,若想奪權易如反掌,你是能把主動權拿在自已手中的。”

“連你都覺得我有這個本事。”風落一無奈道,“也難怪他猜疑。可我想不明白,即使我父母家聯手能權傾朝野,但他們有沒有那個心,這麼多年來他看不明白嗎?”

“還有,風沅是不是個廢物,他心裡沒數嗎?”

正巧此時,上菜的小二推門進來了,聽到這句話面色大驚,放下菜就匆匆跑出去了。

葉知譽搖了搖頭,嘆道:“明日街坊裡要多一條傳聞了,風家姐妹不合。”

“......”這麼一打岔,風落一也緩過來了,有點後悔自已說得太多了,也痛恨自已還不夠老練,有壓迫感的人引導一下,就被帶著走了。

這時候,上菜的小二魚貫而入,風落一和葉知譽都沒有說話,看著菜被一次性上齊了。

接下來,這個包間就不會被人打擾了。

風落一給自已倒了滿滿一碗酒,又把酒罈子丟給葉知譽,說道:“開吃吧。”

葉知譽一把接過,臉上表情很精彩,他問:“用碗來裝,你酒量這麼好嗎?給你提個醒,我聽說這酒很容易醉的。”

風落一絲毫不懼,但也沒立刻喝,先是把桌上的菜吃了個差不多,再一碗幹了。醇酒入喉,她讚歎道:“真得勁。”

葉知譽也結束了用餐,酒只是配著菜飲了幾小杯,不算多,此刻默默看著風落一豪飲,忍不住嘆道:“也好,待會能扶你回去,也算是......”

風落一抬起眼:“如果腿還想要的話,建議你別說下去。”

“好好好。”葉知譽識趣地閉嘴。

見少卿這副吃癟的樣子,風落一心裡暗笑,笑著笑著又笑不起來了,腦海裡揮之不去李柏頃的事情。

她突然抬頭問:“劉姑娘,也就是李柏頃的夫人,出事是在什麼時候?”

“十天前。”

“十天前......”她喃喃地念著,雙眼驀地睜大了。

一個可怕的猜測在她腦海中浮現,如果方衙內那天不是意外遇到劉涓涓呢?如果這一切都是被人促成的,被人安排的呢?

之前推斷出,相雁在籌劃整件事的時候,根本就沒把她風落一算進去,也就是說,李柏頃早在十天前,就被選好了做殺害方衙內的背鍋客。

相雁,你真的是這樣的人嗎?

真的為了自已的目的,不把其他人的命當命嗎?

風落一渾身發起抖來。

“怎麼了?”葉知譽坐了過來,“你好像不太對勁,就醉了嗎?”

“沒有。”風落一清醒而不耐煩地說道,“只是被人擺了一道,很煩。”

“噢,你想明白了。”葉知譽瞭然道,“本來不想告訴你的,怕你自尊心受挫,既然你想明白了,那我就問你:你真的甘心做別人的棋子嗎?”

風落一自嘲地心想,不是棋子,是個沒什麼用的棄子。

她不得不接受自已的軟弱無能起來,不得不承認自已確實沒什麼規劃,只有一個大致的方向,而她正沿著那個方向不爭不搶。

“我不是棄子。”她在心裡說,“我要有一個明確的規劃,知道自已要做什麼,瞭解全域性的動向,不能再被別人推著走了。”

她看著酒,知道自已不能再喝了,但心裡難受,沒忍住又給自已倒了一碗。

葉知譽皺起眉,勸道:“別喝這麼多。”

“沒關係的。”她一飲而盡,說,”我以前都是一整壇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