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飛聲帶著藥魔趕到蓮花樓時,方多病已經睡著了。

爐子裡還閃爍著木炭燃燒的火光,但只剩些碎渣,沒有多少熱量,方多病靜靜的躺在那裡,很安詳。

笛飛聲為火爐裡添了幾根木柴,然後用嘴吹了吹,火勢瞬間“嘭”的一聲變大,隨即隨著微風在空中搖曳,火光映在方多病臉上,卻絲毫不能使他憔悴的臉變得紅潤。

他走到桌邊坐下,眼神示意藥魔去為方多病整治。

藥魔點頭應下,然後連忙走到床邊伸出兩根手指為方多病把脈。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太陽已經落下山去,周圍變得漆黑,只靠著那微弱的光芒能夠讓人看清。

過了許久藥魔才慢吞吞將手收了回來,然後轉身向笛飛聲鞠躬。

笛飛聲看他轉過身來立馬開口問他:“他情況怎麼樣了?”

藥魔恭敬的回答他:“回尊上,方公子的毒屬下自然可解,只是這解鈴還須繫鈴人,方公子的心病,屬下實在無能為力。”

“那他還有多久可活?”

“屬下不知。”

笛飛聲惡狠狠的瞪他一眼,強忍著心中的怒氣沒有將那句“廢物”罵出口,畢竟是自已盟中的人。

他站起身來向廚房走去,只留下兩個字,“解毒。”

藥魔立馬掏出自已的藥箱,裡面裝著各種各樣的黑色液體,還有許多奇形怪狀的蟲子在裡面爬行,他將手伸向最裡面那格已經落灰的銀針,然後迅速取出幾根紮在方多病頭上幾處穴道。

方多病感到腦袋傳來一陣疼痛,舒展的眉頭瞬間緊皺,手緊緊的攛著被褥,額頭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身體疼的發顫,腦袋就像有千萬只螞蟻在不斷的啃食著他一般,他忍不住喊了出來。

“痛,好痛……”

藥魔此時也沒有辦法替他緩解,他本來就只是製毒的,對解毒是一點都不通,今日他本在金鴛盟研製新毒,不料正到關鍵一步,他還沒來得及將最後一味藥材放進去,瞬間就感到自已的腳離開地面,還沒反應過來的他一個慌亂竟將那放滿一桌子的毒盡數散落在地上,看著自已畢生的心血被毀於一旦,偏偏造成這一切的是他家盟主,他也只得敢怒不敢言,硬生生將這口氣嚥了下去,此時還感到氣血有些不通暢。

過了許久,方多病將一口黑血吐了出來後,他才慢吞吞的將那銀針拔下,方多病這才從痛苦中脫離出來,身體還是不停的發抖。

他艱難的睜開眼睛,隨後又疲憊地合上了,藥魔又給他把了把脈,見毒素確實已經完全清除後,便跨著他的藥箱離開了,一想到自已那些藥材他就心痛到滴血,他一刻也不想再看到方多病這個罪魁禍首。

笛飛聲從廚房裡出來,手中端了一碗白粥,他還貼心的放了很多白糖,吃著不是那麼平淡。

雖說他笛盟主一向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但這區區白粥他還是不在話下的。

他走到方多病床邊,語氣比平時溫柔些,“喝點粥嗎?”

方多病輕輕嗯了一聲,然後強撐著坐起來靠在床頭,笛飛聲舀了一勺遞在方多病嘴邊。

方多病沒有張嘴,只是輕飄飄的說了一句:“我自已來吧。”隨後他就從笛飛聲手裡將碗和勺子搶了過來,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笛飛聲的手還懸在半空中久久沒有放下,心裡似乎有點生氣,他第一次照顧人,這人怎麼還不領情啊!

“隨你。”說著他就轉身準備離開,反正方多病的毒已經解了,既然他不領情的話,自已也沒必要再糾纏他了。

方多病吃著吃著突然就抽噎起來,分明放了糖的粥吃起來確是鹹的。

他嚥下一口粥後轉頭看向笛飛聲的背影,聲音哽咽道:“阿飛,你送我回去吧。”

笛飛聲停住了腳步,心裡懷疑自已是不是聽錯了。

他轉身疑惑的看向方多病:“你想開了?”

方多病點點頭,“嗯……我不等了……”

笛飛聲心裡瞬間感到一絲欣慰,感嘆自已這一趟沒白來,之前他多次勸誡過方多病不要執著於李蓮花了,可方多病就是不聽,偏要滿世界的尋找,以至於後面他也懶得管了,只是時不時會收到方多病傳來的書信,內容自然是讓他幫忙照看一下蓮花樓。

他長長嘆出一口氣,感覺自已瞬間輕鬆了許多,“你也該往前看了。”

方多病心裡傳來一陣酸楚,眼眶泛出盈盈淚光,他極力的想要忍下去,可最後還是繃不住的哭了出來。

“可我好想他,好想好想他……”

他抬起通紅的眼睛望向笛飛聲,聲音顫抖著,“我快要記不清他的模樣了,他從來沒來過我夢裡……從來沒有……”

笛飛聲想要開口勸他,可方多病像是知道他要說什麼一樣,他不停的搖著頭,搶先一步說了出來,“我忘不掉他,我沒辦法忘掉他……”

笛飛聲一時呆愣在原地不知道說什麼,他只能看著方多病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思考良久還是決定讓方多病痛哭一場也是好的。

“明日一早我們就出發。”說完他就直直的往蓮花樓二樓走去了。

方多病撐著手靠在床上,一雙眼睛都已經哭的紅腫了,可眼淚就像下不完的雨一樣怎麼都止不住,他慢慢躺下去,整個頭枕都被淚水浸溼。

他只能躲進被子裡抽噎著,無法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