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話失語

“你相信長生嗎？”

如果在今天前，有人跟我這麼說，我一定是嗤之以鼻，不予理會。

可是現在…

少年看著眼前的這個陌生的男人，不由的犯起了嘀咕。

“難道，他說的是真的？”

……

坐上了回村的大巴，兩個小時的路程，少年卻是一點睏意也沒有，腦海中，不斷的回想起那個怪人的話。

“你忘了嗎？小時候，我們還見過呢。”

怪人的話在腦海中揮之不去，逐漸的，與幼年的一些記憶，開始重合。

少年自小便與其他人家的孩子不同，他有著一些遠超同齡人的成熟。

那一日，他在山澗裡砍柴的時候，突遇暴雨，整個天空暗了下來，他在山澗中找了一個避雨的地方，安靜的待著，不知道過了多久，眼看大雨一點要停的感覺都沒有，他想冒著雨趕回家去，正欲動身，忽然，背後被人一拍，他整個人一顫，急忙轉過頭去。

一個全身裹著似乎是什麼動物毛髮的怪人正直勾勾的盯著他看，電閃雷鳴之間，整個怪人的臉格外滲人。

不過，那怪人也沒有做什麼，只是看了他許久，隨後便淋著雨離開了。

後來他不知道怎麼回去的，整個人似乎魂都沒了一樣，到家後，便一頭栽倒了下去。

連著發了幾天高燒，才慢慢好了過來，少年將山澗裡的事情和家裡人說了一遍，可是家裡人眼神一緊，隨後相互對視了一眼便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告訴他說淋了雨，所以發燒了。

自那以後，家裡人便不允許少年去那山澗裡拾柴火了。

“咚咚咚！”詭異的敲門聲響起，少年從床上坐了起來，踩著一雙繡著花的布鞋，走到大門前，推開門，一雙綠油油的眼睛貪婪的盯著自已，隨後，在少年驚恐的狀態下張開了血盆大口。

……

“啊！”

大巴上，少年突然的驚呼聲引來了眾人的目光。

睜開眼，看著眾人的神情，少年慢慢的的回過神來。

“我怎麼睡著了？”摸了摸額頭的冷汗，轉過頭，透過車窗，看著還在行進中的大巴，少年不由的嚥了嚥唾沫。

“娃子，咋了嘛，做噩夢了？”

鄰座的老大爺從包中取出一瓶還未拆封的礦泉水，遞給少年。

“不，不用了大爺。”少年連忙推脫。

“拿著豁嘛，都是一個村的，不差一瓶水嘛。”

聽著親切的鄉音，少年也不再拒絕，接過水，狠狠地喝下一大口。

“大爺，你認識我嗎？”

“不認識，不過，你穿的那雙布鞋應該是我們村裡人做的，那一道水流邊，我熟得很。”

“原來是這樣。”少年低頭看了看腳上的布鞋。

……

大巴車平穩的行駛著，少年透過餘光，掃視了一圈車上的人，隨後靠在座背上，輕輕的喘了一口氣。

“怎麼突然會做這麼個夢，是因為那個怪人的緣故嗎？”

少年理了理近來的發生的事，隨後無奈的搖了搖頭。

……

“大爺，我到站了，那我先下了。”

下了大巴，少年就往家裡走去。

“小然，你回來了啊。”

老人頭髮有些花白，看著少年的眼神中充滿著寵愛。

“爺爺，我回來了。”

炊煙升起，整個鄉落飄起了一陣陣煙火之氣。

“爺爺，你一個人住的方便嗎？要不，跟我去城裡待一段時間吧，爸媽也都想你了，他們都念叨好幾次了。”

“大城市太吵了，老頭子我住不習慣，還是待在這裡舒服，空氣好，吃的也方便，而且，你奶走後，這偌大的房子就剩我一個人了，我若是也不住了，那這房子就慢慢的沒有人氣了。”

聞言，少年一怔，隨後苦笑著搖了搖頭。

“爺啊，你辛苦了一輩子，怎麼到享受的時候就老是推脫。”

“小然啊…”

老人取出菸斗，隨後往裡面加了些菸絲，少年見狀，急忙拿出火機，卻被老人攔住了，轉身，從灶臺下摸出了一盒火柴。

隨著一道火星濺射，老人深吸了一口隨後繼續說道。

“人活著呢，無非就是為了三餐一覺，其他那些什麼享受，你爺我呢是搞不來的。”

“爺，現在是科技時代了，不像你們以前，現在的老頭老太太可都新潮了，他們連智慧手機都會使。”

“爺老了，接受新事物的能力有限了。”老人笑了笑。

隨著幾道家常菜上桌，少年摘下了圍裙，將老人扶到了桌前，坐下。

“小然啊，去給你奶上個香吧，告訴她，你回來了。”

聞言，少年點了點頭，朝著臥室走去。

三根香燃起，少年對著櫃子上的照片拜了拜，隨後抬起頭，笑了笑。

“奶，我回來了，回來看看爺，也看看你……

你放心，我肯定會把爺，還有爸媽照顧好的。”

……

晚餐後，少年陪著老人坐在院子裡聊起了家常。

“爺，你還記得嗎？我小的時候，才幾歲吧，那時我們住的那邊旁邊還有個磚廠呢，有天晚上，你打著手電抱著我路過那裡，我說我看到了三個白裙子在飄，你不信，還大罵了一通，然後脫下那個中山裝的外套，把我整個悶在裡面，我感覺自已都快要窒息了。”

聽著少年的話，老人一愣，隨後嘆了口氣。

“爺也不是故意的，只是那天晚上，爺確實什麼都沒看到。”

“爺當時就想，孩子的眼睛是最乾淨的，我怕你……”老人沒有說下去，只是靜靜的吸了口煙。

良久，

“後來，我也想過了，你那是還小，也分不清什麼東西，你可能只是好奇的把你看到過喜歡的東西記下來了而已。”

聽著老人的話，少年腦海中又不自覺的浮現出那個怪人的話，隨即，幼年時那個怪人的眼神也開始變得清晰。

“他們倆的眼神？”

“小然！小然！”老人加重了語氣。

“爺，剛想事呢，走神了。”少年回過神來，眼中依然帶著一些疑惑。

“碰到什麼事了嗎？”

“我，”少年欲言又止，下一刻，對上了老人的眼神，在其中，少年感受到熱忱的關切。

“沒什麼大事，就是一些工作上的問題。”

“哦，工作要緊，但是身體才是最重要的，你一定要保重自已的身體，爺老了，也幫不了你什麼，以後的路，就要靠你們自已了。”

看著老人滄桑的臉色，少年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之色。

……

“轟！轟！”

雷聲轟鳴了一夜，少年躺在床上，聽著外面淅淅瀝瀝的落雨聲，不由的陷入了夢鄉。

……

清晨，少年睜開眼，聽著雨滴的聲音，不由的看了看窗外。

“這雨好大啊，下到現在還沒有停止。”

吃過早飯，同村的發小便找來了，兩人並肩散起了步。

“昨天家裡有事，太忙了也沒和你打招呼，怎麼樣，在城裡住的還舒坦吧，聽陶爺爺說，陶叔在城裡買了房子了，那得老多錢了吧，富二代。”

看著眼前和自已差不多年齡的少年，兩人皆是不由的笑了笑。

“你呢，在村裡怎麼樣？上次可是聽周婷婷說，你搞了個什麼村官，怪洋氣的。”

“洋氣個屁，說到底也就是個給村長跑跑腿的，我們這樣的，書又讀不進，只能找點營生做做，總別餓死了。”

“對了，你交到女朋友了沒？”

“沒有，你呢？”

“我？我倒是有，那麼，點想法。”

“我去，不會是周婷婷吧？”

“你想啥呢，然子，人家以前可是班花，而且現在聽說她也在城裡哪個公司給人家老闆做小秘呢。”

“哦……”

兩人說話間，不知不覺的走到了一處林子前。

“這裡怎麼封了？不給進了嗎？”

“哦，聽說要拆了，這邊的小山溝全部填平，一直到那邊的出口，好像是以前的那個老磚廠，土地規劃證都下來了，全部蓋度假村。”

“那挺好啊。”少年看著眼前這條有些熟悉的山溝，不由的恍惚了起來。

“走了，發什麼呆呢？”

“哦，沒有，只是覺得有些熟悉。”

“哦，對了，之前我在村長的辦公室看到過一個檔案，其中就有記錄我們村子的一個案子的，好像就是在這個小山溝裡，不過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應該是我們爺爺小的時候了，山溝裡發生了命案，死了十來個呢，屍體都是殘缺的，據目擊證人所言，兇手好像是個渾身長滿毛的怪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聽著耳邊傳來的話，少年怔住了，那一場雨，那一雙有些滲人的眼睛再次在腦海中迴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