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已經過了大半了。

林隨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已正躺在床上,身上裹著乾燥暖和的錦被,而周遭昏暗,一股厚重的檀香不受控制地鑽進鼻孔,林隨撐著身子坐了起來,沒由來地,她突然劇烈地咳嗽,驚醒了門外守夜的阿喜。

“吱……呀……”

阿喜持著燃燭輕手輕腳地推開了木門,麻利地點亮了屋裡的蠟燭,房裡的陳設在跳動的燭光下清晰地展示出來。

“阿喜?”林隨下意識叫出了面前女孩兒的名字。

林隨聽見自已的嗓子裡發出沙啞的、稚嫩的聲音,一怔,低頭一看,身上竟穿著古式的寢衣,而這副身體明顯十分稚嫩,全然不似自已瀕死之際那如破敗殘花般枯竭的軀體。

“二公子!哎,您終於醒啦,老夫人見您暈倒可著急了,一直守著您到子時才被老爺勸回呢,怪不得醫正說您無礙,裝的能不沒事兒嗎……嘿嘿,公子這回裝的可真像,連阿喜都差點兒被唬住了,幸虧阿吉跟我說了公子您的計劃,原來公子早就想好了脫身之計,怎的不告訴阿喜?”阿喜忙不迭地倒了一杯茶,熟練地遞給了林隨,一邊拍著主子的背,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話,末了,話裡還帶著幾分委屈。

一個男人的記憶,不,確切地說,應該是一個自小扮男裝的古代女人的記憶如潮水般湧進林隨的腦海,和她原本的記憶攪在一起,林隨腦袋疼的要命,以至於阿喜說的話她一個字也沒聽清。

林隨扶了扶額,警惕地打量著眼前的景象:做工精緻的楠木鏤雕竹拔步床,床邊若干古樸的蓮花燈座,正對的是擺放茶具的八角桌,然後是安置各種文玩飾物的博古架,旁邊低矮的翹頭案上放著錯金博山爐,一縷縷清煙隱隱約約從中冒出來……過往只在書上和電視裡見過的古物此刻真切地出現在面前,明顯地, 這不是錯覺。

林隨從未遇到過這般情況,空蕩和茫然攫住了她的心神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阿喜還在林隨的耳邊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林隨的腦袋更痛了,一時間還未緩過神,她望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女孩兒,竟無言以對 ,半晌,她只聽見自已口中發出平緩疏離的聲音,

“你先出去吧。”

阿喜一楞,她自小便與二公子一同長大,還從未見過二公子露出這般神色,頓時忘了即將要說出口的話,侷促不安地摸了摸脖子,

“公子,您……是不是……心情不好?阿喜不打攪您了,您好好休息吧。”阿喜瞬間紅了眼眶,收了手,可憐巴巴地在一邊站著,還時不時抬頭看一看 ,活脫脫似一個乖順的小媳婦兒。

“你在哭?”

林隨有些無措,連忙改了口,

“我現在有點不舒服,天也晚了,你回去睡覺吧,不用守著。”

“那阿喜就退下了,公子您好好休息吧。”阿喜觀二公子面色蒼白,斂了不嚴肅的神情,恭恭敬敬地行了禮,轉身闔門退下了。

房裡又迴歸寂靜。

“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