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虞歸晚

陸壓這麼想著,有些失神,冷銀色的眼睛中充斥著不明的情緒,或是憤怒,或是悲傷,但唯獨看不到恐懼。

也就是這個時刻,陸壓才逐漸感覺到,隨著這一晚的暴風雨夜結束,自已似乎感受不到恐懼了,他彷彿失去了對恐懼的感知。

親眼目睹自已的親人被處以極刑,這何嘗不是另一種極刑,在親眼看過地獄之後,又怎麼會再害怕和恐懼呢?

他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現,臉上甚至沒有什麼表情,只是眼眶中盈滿了水光,讓他有些看不清海面和太陽,除去焦黑的地面,一切都在水光中閃閃發光。

淚水如決堤般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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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閉的房間中,陸壓被帶到了椅子旁邊安排著坐下,面前只有一盞不太明亮的慘白的檯燈。

“姓名?”

“陸壓。”

椅子是鐵製的,固定在房間的中央,陸壓感到有些冰涼,但還是忍著不適,回答著。

“年齡?”

“16歲。”

陸壓坐在固定的椅子上,身體有些抑制不住的前傾,雙手放在椅子中間鐵製的橫檔,有些艱難的撐著自已的身體。

“放輕鬆年輕人,這只是例行的問詢,想向你瞭解一些情況,不要緊張。”

“好的警官,我會全力配合。”

陸壓點著頭,沒有直視對方的眼睛。

“請問你是具體什麼時間出現在沿海公路上的?大概時間就好。”

“大概是晚上八點?還是十二點?我記不清了,我只記得天很黑,比尋常的晚上還黑。”陸壓搖搖頭,彷彿是回憶起午夜發生的一切,身體不住的顫抖著。

陸壓的面前,身著警服的警察同志有些無奈,看著面前這個身體已經繃直到僵硬的年輕人,合上了自已做記錄的筆記本,抬頭向自已的同事說道。

“去給這個小夥子倒杯水,這麼問效果可不行,太緊張了。”

“謝謝警官。”陸壓木然的道謝著,伸手摸向放在椅子橫檔上的紙杯,感受著溫開水透過紙杯壁傳來的溫度,這才感覺自已的肌肉有些許的放鬆和緩和。

啪嗒!

紙杯掉落在問詢室的地板上。

陸壓手上似乎太過用力,將紙杯壓扁,裡面略燙的溫水濺在陸壓的手背上,出於條件反射,他這才驟然鬆手,反而將紙杯丟在了地上。

他似乎對手背上的燙傷沒有什麼感覺,只是一味地向面前的警官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掙扎著想去撿掉在地上的紙杯,卻忘記了自已所坐的椅子被死死固定在了地板上,反而被鐵製椅子硌的腹部有些疼痛。

“不用撿了小夥子,好好坐著就好。”警官安撫道,轉頭看向同事,“麻煩了,在倒一杯水吧。”

不多時,問詢室的門被再度開啟,只不過進來的並不是穿警服的警官,而是一個身著黑色長款風衣的墨鏡黑衣人。

“很抱歉,張警官,這場問詢已經被省局接管,你去忙你的事吧。”風衣男體型健碩,長相剛強硬朗,他摘下墨鏡,露出一雙黑褐色的眼睛,眼神堅毅如鐵。

“省局?很抱歉我這裡沒有接到通知,恐怕不能——”張警官話音還未落,風衣男就從隨身的公文包中掏出來一紙公文,儼然是合法合規、手續完整的移交檔案。

張警官見此,在向上級核對過之後,不由得苦笑一聲,“那就拜託省局了,但是這個小夥子很緊張,你們不要嚇到他。”

“請放心,我們有分寸。”風衣男點頭,旋即將張警官送出了問詢室。

風衣男出門送張警官離開後約莫五分鐘後才回來,他側立在問詢室大門旁,微微躬身低頭。

只見一位身材高挑、氣質溫婉,舉手投足間透露著一股優雅之氣的少女緩緩走進。少女青絲高高綰起,身著一襲青黑色的旗袍,一雙湖藍色的眸子清澈透明,泛著淡淡的晶瑩水光。

這是一位雲鬢高挽、黛眉如畫、呵氣如蘭的旗袍少女,步履輕柔。那高貴雅緻的旗袍內涵,被她弱柳輕搖地展示出來。就像一幅淡雅的水墨畫,線條流暢而優雅。

旗袍的絲綢面料光滑如水,緊緊貼著身體曲線,顯露出迷人的風韻。那曼妙的身姿,在旗袍的包裹下顯得更加婉約動人,彷彿是江南水鄉的柳絮輕舞。

一言一行間,都散發出與眾不同的氣質,讓人心生敬意,不忍褻瀆,見到她的第一眼,少女的一切便詩意般的呈現在眼前。

這位年輕少女拉開審訊桌前的椅子,緩緩坐了下去,雙腿重疊搭在一起,同樣為鐵製的椅子摩擦地板發出刺耳的聲響。

隨著少女坐下,一股淡淡的香氣漸漸逸散出來,如同初春的櫻花又似清晨的雨露,清新淡雅,彷彿細膩的絲綢,緩緩撫在陸壓的臉上。

她身體前傾,將手搭在桌子上,雙手重疊,湖藍色的眸子中閃著晶瑩複雜的光,卻並沒有任何言語,只是靜靜地望著陸壓,嘴角輕微勾起。(想象不出虞歸晚長相的可以參考阮·梅)

見到這風衣男與少女之後,陸壓反而感覺僵硬的身體有些緩和了,他知道,總會有專人出面處理這件事。只不過出乎陸壓意料的是,這少女的衣著如此大膽,旗袍的開叉甚至都快到了胯部。

這種穿著在警局這種嚴肅單位是絕對不允許出現的,別說參與問詢,恐怕就連警局大院的門都進不來。但少女與風衣男竟然能夠直接略過這些規則,拿到完整的手續,也足以證明陸壓心中所想的一些事。

“你們不是省局的,對嗎?”陸壓問道。

“所以,你的確是目擊者。”少女聲音溫婉,卻沒有回答陸壓的問題,而是語氣沉穩,反而用確定的語句來向陸壓求證。

陸壓暗淡的眼神中終於有了些光亮,從“畫地為牢”中被釋放之後,他太過悲傷反而沒有注意到巨龍那碩大的屍體何時消失不見,等到巡邏確認災情損害情況的民警發現他,他的眼睛都已經有些紅腫。

這漫長的暴風雨夜,陸壓一瞬間看到了太多不能接受和理解的事物,甚至失去了這世上僅有的親人,他怎麼可能接受這一切?

他想向其他人傾訴,但是他心裡明白,這件事要深深的壓在心底,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哪怕是人民警察也不行。

如果說巨龍的存在並不是昨夜的第一例,那麼陸壓可以很自然的聯想出來,這個世界上有極大的機率存在一個專門處理類似事件的組織,而他必須要等待,他也只能等待。

少女沒有等陸壓回答她,便向後靠在了椅子靠背上,不知從哪裡掏出了一盒細支的女士香菸,自顧自的點燃,淺淺吸了一口,空氣中頓時瀰漫起一股濃郁香甜的香菸味。

“那就重新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虞歸晚,是神格塔學院息災部的執行專員,你昨夜所見到的澤祖龍系三代種龍骨遺骸已經被息災部回收。”

不等陸壓發問,虞歸晚就已經猜到了陸壓所想,“這個世界上並不只有人類這一種智慧生命,龍類是有著更高智慧與權能的存在,但人類與龍類永遠不可能和平共處,龍類有時候會出現在人類的城市興風作浪,神格塔學院是專門處理龍災的特殊組織。”

虞歸晚輕輕吐了一口菸圈,似乎是很喜歡這個牌子香菸的香甜味,臉上浮現出幾分陶醉之色,她似乎是突然想起來了什麼,“哦對,這次的暴風雨,就是這隻三代種做的。”

陸壓輕輕點點頭,在虞歸晚簡單的解釋中,他已經大致重新構築好了自已的世界觀。

“現在,能和我說一說,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了嗎?”虞歸晚將燃盡的香菸用力按在桌面上,尚未散盡的煙霧將她籠罩,一雙湖藍色的眼睛在淡淡的白色煙霧中,透著強烈而擇人而噬的索取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