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深深的記憶之中,一直存在著這樣一個人。他就如同那默默守護村莊的衛士一般,年紀輕輕卻從未想過踏出村子半步,彷彿外界的一切繁華與喧囂都與他無關。他始終紮根於這片土地,與村裡的每個人都熟絡無比。

每當村裡人見到他時,總會半開玩笑地問道:“阿龍啊,你奶奶啥時候給你娶媳婦兒喲?也老大不小啦,得抓緊咯!存了多少老婆本兒啦?”面對這些善意或戲謔的問題,他總是羞澀地撓撓頭,然後輕聲回答道:“等那個老不死的走了以後再說吧,她現在不允許我娶媳婦呢。”

眾人聽後不禁鬨堂大笑起來,而他則滿臉通紅,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匆匆離去。直至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大家的視野裡,村民們方才止住笑聲,停止對他的調笑。

然而,誰也沒有意識到,在這個看似平凡的答案背後,隱藏著一段怎樣不為人知的祖孫情。是什麼讓他如此詛咒自已的奶奶。

童年時期的他,身材矮小而瘦弱,彷彿風一吹就會倒似的。他那一頭枯黃的頭髮,毫無光澤可言,讓人不禁聯想到營養不良的模樣。他的腦袋形狀怪異,圓滾滾的,就像一根棒棒糖一樣。再加上那蠟黃得近乎病態的膚色,使得整個人看上去都顯得無精打采。

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他那顆光禿禿的大腦袋下方,長著一對小的可憐眼睛。這雙眼睛深陷在眼眶之中,宛如兩個漆黑的窟窿,根本無法分辨出原本應有的月牙狀輪廓。不僅如此,他的眉毛也是稀稀拉拉的,寥寥數根,給人一種極度稀疏的感覺。

以當時的審美標準來看,用一個“醜”字來形容他簡直再合適不過了。甚至有人覺得,他更像是來自外太空的生物,與周圍的人格格不入。

他是由奶奶含辛茹苦撫養長大成人的。據傳聞,早在他僅有兩三歲時,母親便已離世,但其中緣由卻無人知曉。或許這背後隱藏著一段不為人知的悲傷往事吧!從小失去母親的他,就像大家眼中的怪胎一樣。所有人都會用異樣的眼光對待這個沒有媽的孩子,再加上他那不太靈光的腦袋,似乎他生來就是被大家嘲笑的。他極其自卑,走路的時候總是低著頭,像個小偷一樣做了許多虧心事。

當阿龍還是個年幼的幼兒園小朋友時,每當下課鈴聲響起,一場噩夢就會降臨。他總是被無情地擠推到教室的後牆邊,成為一群同齡男孩霸凌的物件。這些可惡的孩子們將他團團圍住,毫不留情地扯下他的褲子,然後對他那小小的生殖器進行戲弄和嘲笑。

可憐的阿龍只能無助地放聲大哭,但這絲毫不能阻止那些殘忍的行為。日子一天天過去,這種折磨持續了整整半年之久。

由於學習成績不好的他,還經常性受同學們的嘲笑與欺壓,老師也帶著不同尋常的的眼睛看待他,別人講一遍就可以聽懂的課程,他聽十幾遍也還是聽不懂,怎麼也記不住課堂的內容,上完小學二年級便不再上學了。

不上學的那段時間裡,總能看到他穿著一身破爛的衣服,衣服上堆滿了一層又一層的塵土,在大門口用力的拍打著衣服的塵土,偶然有路人經過的時候,他便一股腦的從門縫裡鑽進去,生怕別人看到他落魄的樣子,他在門縫裡探出半個腦袋張望著,等到路人走遠了,他又悄無聲息的出來了。

他總是跟在他爹的屁股後面,屁顛屁顛的拿著比他還長的鋤頭,鋤頭都要把他瘦弱的身體壓垮了,還是努力的扛著。

遠遠的聽見有人在大聲斥責:\"跟你說了嗎?不要和他玩,他多大,你多大呀,每天跟著他玩,你能有多大的出息!\"每每這時,阿龍嚇的魂飛魄散,一不留神就逃走了。生怕那個小孩子的媽媽打斷他的腿,由於沒有同齡的玩伴,他總是去找比自已小七八歲的孩童玩耍,帶領著他們在田野上,在大壩上,好像一隻鴨媽媽,帶領著一群小鴨子,極其搞笑。

他家離我家比較近,老爸偶爾去找他爹聊天,他爹也來我家串門。小孩子嘛,哪有那麼多心眼,因為大人們的關係,我和妹妹一到週末放假,他不農忙的時候,就會一起出去玩兒。去野外抓螞蚱,我家養了幾隻母雞,他抓到的螞蚱都會給我們,說:\"拿回去餵雞\"。我們可高興了,就收下了。我們還會一起去地裡拔草,我家和他家都養了好多小兔子,每次放假就約著一起去給兔子拔草,他會把自已多拔的草分我們一些。就因為這個,我和妹妹可省了不少力氣,老是拉著他一起去。

有一天,他爹跟往常一樣來我家串門,我跟妹妹正在寫作業呢。他爹就開玩笑說:“等你長大了,嫁給阿龍咋樣?”還說我倆玩得挺好的。我可不樂意,大喊一聲。他又問我妹妹:“姐姐不願意,那你呢?”妹妹哇地一下就哭了:“我才不嫁給他呢!”他爹就樂了,說跟你們鬧著玩呢,就想逗逗你們,瞧把倆孩子嚇得!倆大人就哈哈大笑起來。我爹也趕緊安慰我和妹妹,說開玩笑的!

由於這個玩笑,我和妹妹不再與阿龍玩耍,深怕父親會將我倆中的一人嫁給阿龍。現在回想起來,實在荒唐,父親怎會如此!這或許就是孩童的天真吧!連玩笑話也會信以為真,喜怒哀樂皆形於色,毫無掩飾。心中所想,便是所言。阿龍依舊如往常般來找我們,我和妹妹則以學習為由將他打發走。他說:等你們寫完作業再一起玩。我答:作業繁多,寫完再說,便沒有下文了。他只得黯然離去。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當年之事的蛛絲馬跡逐漸顯現,他母親離世背後隱藏的真相亦慢慢浮出水面。

想當初,他們一家人居住於河畔邊的一座小村莊內,過著平淡而寧靜的日子。他的母親與父親喜結連理後不久便誕下了他。然而,這個看似美滿的家庭卻暗藏洶湧。

他的奶奶常常刁難、欺辱自已的兒媳婦,輕則惡語相向,重則拳腳相加。儘管如此,他的母親依舊十分賢惠,將家中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無論是操持家務、洗衣做飯,還是侍奉公婆、照顧丈夫,她都能遊刃有餘且毫無怨言。可惜即便如此,這位勤勞善良的女子依然無法討得婆婆歡心,反而遭受各種辱罵以及人格侮辱。不僅如此,奶奶還時常指使公公毆打兒媳,並教唆自已的兒子動手打老婆。令人無奈的是,阿龍的父親向來對其母言聽計從,絲毫不敢違背母親的旨意。

終於有一天,阿龍的媽媽再也無法承受身體與心靈所遭受的雙重摧殘和折磨。那一天,阿龍的爸爸像往常一樣早早地下地幹活去了,家裡只剩下阿龍的媽媽一個人。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房間裡,但這並沒有給阿龍的媽媽帶來一絲溫暖。她默默地走到井口邊,望著幽深的井底,心中充滿了無盡的悲傷、失望和絕望。這些情緒如同沉重的枷鎖,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想起了自已多年來所受到的不公待遇——公婆的刁難、丈夫的軟弱無能以及生活中的種種困境。每一幕都如刀割般刺痛著她的心,而此刻,她已經無力再繼續忍受這樣的痛苦。

然而,最讓她心痛的是腹中那個已經八個月大、即將誕生的孩子。還有熟睡中的阿龍,她心中五味雜陳,想著自已如果死去,阿龍怎麼辦,他還這麼小,還沒有陪伴他長大。她本應滿懷期待地迎接新生命的到來,但現實卻如此殘酷,讓她感到無路可走。於是,懷著對這個世界深深的怨恨,阿龍的媽媽縱身跳入了井中。

井水迅速淹沒了她的身體,寒冷刺骨的感覺瞬間襲來。但與此同時,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感也湧上心頭。她知道,從這一刻起,她將不再受到任何折磨,徹底得到了解脫和解放。

隨著身體逐漸下沉,阿龍的媽媽腦海中閃過一生中的點點滴滴。那些曾經的歡笑與淚水,如今都已化作過眼雲煙。而她,也將在這片寂靜的水域中找到屬於自已的安寧。

當鄰居們火急火燎地趕到地裡尋找阿龍的父親時,他正彎著腰辛勤勞作,對周圍發生的事情渾然不覺。“你老婆跳井了!趕緊回家看看吧!”其中一個人大聲喊道。

聽到這個突如其來的噩耗,阿龍的父親身體猛地一顫,手中的鋤頭也隨之滑落。然而,他的臉上卻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驚訝和悲痛,他似乎不相信這是真的,也不願意相信。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神空洞,一時間竟不知所措。

過了好一會兒,阿龍的父親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他踉踉蹌蹌地向家的方向奔去,心中充滿了無盡的恐懼和疑惑。一路上,他的腦海中不斷閃過與妻子相處的點點滴滴,但這些回憶此刻卻如同刀割一般刺痛著他的心。

終於到家了,阿龍的父親看到井口邊圍滿了人,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他發瘋似的衝過去,在鄰居們的協助下,拼命地將井水打撈上來。當那具冰冷的屍體被撈出水面時,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只見她全身腫脹得厲害,面容扭曲變形,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模樣。

阿龍的父親顫抖著伸出手指,輕輕觸控著妻子的臉龐,淚水像決堤的洪水般湧出眼眶。他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試圖喚醒沉睡的愛人,可無論怎樣呼喊,都得不到任何回應。這一刻,他感覺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一切都已經太晚了,再多的悔恨和自責也無法挽回逝去的生命。阿龍的父親默默地抱起妻子的遺體,緩緩走進屋裡,讓她最後一次感受家的溫暖……

後來他們搬家了,搬到了如今所在的村莊,大概是為了遠離那個傷心的地方,重新開始。

隨著阿龍的長大,不知情的阿龍終於還是知道了母親的死,儘管奶奶的撫養他長大,但他的內心還是對奶奶充滿了敵意,因為母親的死,讓他的生活遭受了別人的歧視與嘲笑。他一度活在自卑裡,本就不太聰明的他,到了要娶媳婦的年紀,卻沒有一個媒婆上門說媒。他只能眼巴巴的羨慕別人的份。

在村裡,總能看到他穿梭在熟悉的街道中,臃腫發福的身體,粗聲粗氣的嗓音,明顯像是40歲的中年油膩大叔。未來的日子,他或許會一直這樣生活下去,直到生命的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