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關於她的記憶

車外的雨像是從天空傾瀉而下的瀑布一般，嘩嘩啦啦地響個不停，那陣勢猶如瓢潑一般。豆大的雨點狠狠地砸向前擋風玻璃，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音，聽起來十分刺耳。

隨著時間的推移，路面的水泥路已經被雨水淹沒，形成了一片片積水。而那些積水又與空氣中的水汽相互交融，使得整個路面都瀰漫著層層白霧。這些白霧就像是一層薄紗，將周圍的一切都籠罩其中，讓人看不清前方的道路和景物。

朱先生小心翼翼地駕駛著車輛，速度緩慢而穩健。我坐在副駕駛座上，心情有些沉重。這時，坐在後排座位的表姐突然打破了沉默，輕聲說道：“你們還記得初中時候的王美麗嗎？”聽到這個名字，我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經過一番努力回憶，腦海中的記憶逐漸清晰起來。

關於王美麗的點點滴滴開始湧上心頭。我想起了那個曾經活潑可愛、充滿朝氣的女孩。

想當年，父母為了能讓我們姐弟三人上學方便些、離家裡更近一點，可以說是費盡心思。經過深思熟慮之後，他們毅然決然地決定舉家喬遷至學校附近，並在那裡租住了一間房屋。如此一來，我們每天都能夠輕鬆往返於家校之間，不必再住校忍受思念之苦。

開學的第一天清晨，陽光透過淡薄的雲層，紛紛揚揚地落在了地上，喚醒了沉睡中的大地。爸爸帶著我前往新的學校報到，一路上他不停地叮囑著我：“到了新環境要儘快適應，和同學們好好相處；認真聽講、努力學習；最重要的是，中午放學後一定要早點回家！”我一邊聽著父親的嘮叨，一邊若有所思的走著。

不一會兒我們就來到了學校門口，看著眼前那扇藍色的大門緩緩開啟，一種莫名的緊張感湧上心頭。這座嶄新的校園對我來說充滿了未知與挑戰，但同時也讓我感到無比興奮。走進校門，映入眼簾的是一條寬闊而筆直的大道，道路兩旁整齊地排列著翠綠的柳樹，它們彷彿在向我招手微笑，歡迎我加入這個大家庭。陽光灑在柳樹上，映照出斑駁的光影，給整個校園增添了一抹生機勃勃的氣息。

再往前走，可以看到一排排錯落有致的教學樓，這些建築以白色和灰色為主色調，顯得簡潔而大氣。教室裡寬敞明亮，桌椅擺放得整整齊齊，窗戶乾淨透明，陽光透過玻璃灑在課桌上，讓人心情愉悅。相比起小學時的校園環境，這裡簡直就是天堂一般美好。

面對周圍陌生的環境和新同學們，心中充滿了不安與緊張。我不敢主動和其他同學打招呼，而她們似乎也對我視若無睹，沒有人過來理睬我。於是，我只好默默地坐在自已的座位上，彷彿一個犯了錯的孩子般，忐忑不安。

我微微垂首，目光緊盯著手中的書本，試圖用閱讀來掩蓋內心的慌亂。然而，這份寧靜卻被一個突然傳來的聲音打破：“你叫什麼名字？”我驚愕地抬起頭，發現竟是坐在我前排的同學在向我發問。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已保持鎮定，然後輕聲回答道：“我叫霍曉曉。”

仔細打量眼前這位同學，只見她的面板略顯黝黑，身材瘦削，扎著簡單的馬尾辮，留著斜邊劉海。一雙眼眸深邃如海，眼窩深陷，使得那圓潤的蘋果肌格外突出，額頭寬闊。儘管她名叫王美麗，但從其五官整體來看，並沒有如名字那般給人留下美麗動人的印象。我不禁在心中暗自思忖著。

不過，出於禮貌，我還是微笑著回應了她的問候，並開始嘗試與她攀談起來。或許，這將成為我融入這個新集體、結交新朋友的良好開端呢……

在她那無比熱情、活潑開朗的性格影響下，我和她迅速成為了朋友——這可是我開學第一天交到的新朋友！眼看著就要放學了，她興高采烈地對我說道：“曉曉，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我家呀？我家就在隔壁村，特別近哦！我可以騎車帶你過去。今天中午我爸媽都不在家，一個人實在太無聊了，你來陪我嘛！”聽她這麼一說，我驚訝不已，連忙搖頭拒絕道：“不好意思啊，我還是不去了。我爸媽還在家等著我回去呢，而且要是我沒打招呼就直接跟你走了，他們肯定會擔心的。所以我必須先回家告訴他們一聲才行。”聽到我的回答，她顯得有些不悅，嘟囔著嘴說：“哎呀，不會有事的啦！你都這麼大了，又不是小孩子，難道還會走丟嗎？再說了，等到下午放學後，你不就能回家了嘛！”

儘管心裡有些不情願，但經不住她的再三懇求與軟磨硬泡，最後我還是答應隨她一同前往她家。

剛剛踏入院子，一股濃烈的羊糞蛋味便如狂風般席捲而來，與此同時，那令人作嘔的豬糞屎臭也緊隨其後，如潮水般洶湧而至。腳下原本應該堅硬平實的泥路此刻卻變得異常溼滑難行，彷彿每一步都可能讓人陷入泥潭之中。

走進屋內，環顧四周，家中的陳設簡單至極，甚至可以說是簡陋不堪。唯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個大洋箱，它孤零零地擺放在角落裡，原本鮮豔的紅色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塊塊斑駁的黑漆，顯得格外破舊。

整個房間也是東倒西歪、雜亂無章，彷彿被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洗禮過一般。然而，令我感到奇怪的是，她的父母果然不在家。“家裡沒啥好吃的，就有些昨天剩下的飯菜，我給你熱熱，希望你別介意。”她一邊說著，一邊準備去熱飯。

“沒關係，我不挑食的，能填飽肚子就行。”我微笑著回答道。看著她忙碌的身影，我忍不住問道：“你爸媽怎麼不在家呢，他們幹什麼去了呢？”

她的動作微微一滯，但很快又恢復了正常，只是語氣有些不耐煩地說道：“他們有事出門了。”然而，從她那閃爍不定的眼神和敷衍的態度中，我分明察覺到一絲異樣——她顯然是在撒謊。

飯菜實在難以下嚥，那黑乎乎的米飯彷彿是從煤灰中撈出來一般，而旁邊搭配的土豆更是漆黑如炭，散發著一股怪味。我皺起眉頭，硬著頭皮勉強吃了幾口，心裡只想趕緊吃完離開這裡，好趕去學校。

就在這時，房門突然被猛地推開，一個身材微胖的男人走了進來。他身穿一件破舊的雨衣，頭上戴著一頂藍色的帽子，由於帽簷壓得很低，我沒能看清他的面容。只聽見他冷冰冰地說了一句：“外面下雨了，今天沒法幹活了，去給我拿一身乾衣服。”說完便徑直走進了另一個房間，然後“砰”的一聲把門重重關上。

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我有些不知所措。過了好一會兒，王美麗才默默起身，朝著那個房間走去。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我不禁暗自揣測道：“這個男人應該就是她的父親吧……”

在等待的過程中，整個屋子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窗外滴滴答答的雨聲不斷傳來，讓人心生煩悶。回想起剛剛那個男人冷漠的態度和生硬的話語，我心中不由得泛起一絲寒意。這樣的家庭氛圍，實在令人感到壓抑與不安。

又過了一會，她漫不經心的出來了，帶著失落的口氣說：\"讓你看笑話了，那個男人是我爸爸，我也不知道他會突然回來\"。我小聲的回應著她：\"我看出來了\"。她便沉默不語了。好像在思考著什麼。

由於這起事件，父親回到家中時怒不可遏。他心急如焚地四處尋找我，無論是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還是在學校內外，甚至任何可能找到我的角落，他都不放過。整個下午過去了，仍然不見我的蹤影，父親愈發焦急和擔憂，甚至開始懷疑我是否被可惡的人販子拐走了！就在那一刻，恐懼籠罩著我們全家，如果真的發生這樣不幸的事情，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幸運的是，最終我並沒有遭遇危險，但也因此避免不了一頓嚴厲的責罵。那個晚上，父親對我訓斥有加，語氣嚴肅而又帶著失望。儘管沒有遭受皮肉之苦，但內心深處卻充滿了愧疚與自責。同時，也感受到了父母對我深深的關愛和保護之情。

在學校的時候，我和她還是會偶爾閒聊，對她的家庭始終不是很瞭解，因為她從來不會說起她的家庭，或許是有什麼難言之隱，當時我還是很好奇的，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的好奇心便不那麼強烈了。她讀至初二時，便早早輟學。無人知曉其緣由，此事遂成謎團。我曾揣測諸多原因，苦思冥想仍不得其解。自她輟學後，再無任何訊息，唯有她的名字空蕩蕩地存於我腦海之中。

不知道你是否聽過\"換親\"這個字眼，“換親”在我國古時稱為“交換婚”，即雙方父母各以其女交換為兒媳，或者男子各以他的姊妹交換為自已的妻室均是。

王美麗是他的爸爸從外地抱來的孩子，也就是養父，並非親生的。她的媽媽，也就是養母，在她很小的時候，和別的男人跑了，她的上面還有三個哥哥，兩個姐姐，她在家中排行最小。

在她正值花季的 15 歲那一年，家中發生了一件大事——其中一個哥哥即將迎娶新娘進門。然而，這個家庭經濟拮据、一貧如洗。於是，她那狠心的養父竟然決定將她拿去“換親”。

就這樣，無辜的她被交換給了一個已經步入不惑之年的老男人。這個男人乃是鎮上出了名的老光棍，家裡還有個妹妹。透過這次交換，男方的妹妹成了王美麗哥哥的妻子，如此一來，兩家人的兒子都找到了各自的伴侶，可以說是皆大歡喜。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命運安排，她內心充滿了恐懼和不甘。雖然她竭盡全力地抗爭，但她那冷酷無情的父親卻毫無惻隱之心。畢竟，她不過是個抱養來的孩子，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換親”，又哪有資格提出任何條件呢？在寒風凜冽的吹拂下，她心如死灰，只能默默地跟著那個陌生的男人離去。那背影顯得無比淒涼與絕望，彷彿整個世界都已離她遠去。

難以想象，眼前這個女孩竟然年僅十五歲！那些和她年紀相仿的孩子們本應身處寬敞明亮的教室之中，愉快地汲取知識養分，盡情享受無憂無慮、充滿朝氣蓬勃的美好青春歲月；然而命運弄人，她卻不得不早早踏入婚姻圍城，成為別人的妻子。

這場婚姻既沒有盛大浪漫的婚禮慶典，也沒有嶄新漂亮的衣物裝扮，更別提豐厚誘人的彩禮饋贈或是豪華氣派的迎親婚車隊伍相伴左右。面對未來人生道路，她心中充斥著無盡的惶恐與迷茫，內心深處時刻被忐忑不安所籠罩，對於今後未知生活充滿種種疑慮和擔憂。

時光荏苒，轉眼已過兩年。在丈夫的威逼強求之下，她誕下一名男嬰。殘酷無情的現實生活將這位昔日天真爛漫的少女摧殘得面目全非、身心俱疲：原本就有些黝黑的肌膚變得更加黝黑粗糙失去光澤；曾經容光煥發的臉龐如今滿是憔悴疲憊之態，毫無生氣可言；那雙水汪汪靈動有神的大眼睛早已黯淡無光，取而代之的則是滿滿當當對生活感到無望的死寂眼神；就連那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亦如亂麻般肆意飛舞，雜亂無章。

如此花季少女，本應擁有無限可能的美好未來，但現實卻讓她陷入深深的痛苦泥沼無法自拔……

終究還是逃走了！那個曾經對未來充滿憧憬和期待的女子，如今卻已消失得無影無蹤。難以承受生活帶來的重重壓力與苦難的她，選擇在孩子剛剛降生不久便悄然離去。她走得如此決絕果斷，彷彿要將過去所有的痛苦和不幸統統拋諸腦後；又似一陣狂風般席捲而去，不留下絲毫眷戀之情。

也許對於這個世界來說，孩子本就是一個多餘的存在吧？又或許連她本人也並不希望這個可憐無辜的小生命降臨人世，但無奈的是就連自身的命運都無法由自已掌控。在那無盡黑暗的深淵裡掙扎徘徊著的她早已身心俱疲、萬念俱灰……最終只能以這種方式尋求解脫並獲得片刻安寧。

命運的捉弄讓她不得不再次改嫁他人，並生下另一個兒子，但生活並未因此而改變，依舊充滿著無盡的痛苦和不幸。這個男人冷漠地告訴她：“只需將孩子留下，你隨時都可以離開。”然而面對這樣無情的話語，她卻毫不猶豫地做出決定——義無反顧地轉身離去。

生活的壓力如沉重的枷鎖般束縛著她，迫使她步入一段又一段不如意的婚姻。每一次的選擇似乎都是無奈之舉，只為尋求一絲生存的希望。而這一次，儘管男人提出如此苛刻的條件，她心中的堅定卻絲毫未減。

她深知，真正的幸福並非取決於外在環境或他人，而是源自內心的安寧與自由。於是，她毅然決然地邁開腳步，勇敢地邁向未知的未來。無論前方等待她的是什麼，她將義無反顧。

歷經波折，如今，她又嫁給了一個 七零後的男人。他帶著她去病榻前，聽聞此次她又產下一子，男人為她買下了一套房，房產證上赫然寫著她的芳名。願這次她能真正擁抱幸福，不再被命運肆意捉弄。

人的命運啊，就像那飄浮不定的雲朵一般，令人感到深深地無力與無奈。明明應該由自已來掌控，但很多時候卻不得不將其交託於他人之手。而她，又是如何在這般境遇之下承受住如此之多的苦難呢？不僅如此，她竟然還能夠堅定地生活下去，並以一種坦然自若的態度去面對這一切。

一個人的內心究竟需要何等堅韌和強大，才能夠在這個紛繁複雜的世界裡卑微求存啊！真難以想象，那些個漫長而煎熬的夜晚，她到底是怎樣艱難地熬過來的呢！每一夜或許都是對心靈的折磨，可她卻依舊默默忍受著、堅持著……

雨還在下個不停，似乎永遠也不會停歇。那時候的那個少女，如同一朵盛開的鮮花般嬌豔欲滴、天真爛漫且活潑開朗。然而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所有美好的回憶都已化為泡影，彷彿這一切從未發生過一般。

如果當初我沒有聽聞那個令人心碎的結局，或許現在就不會如此悲傷難過了吧？命運總是喜歡捉弄人，讓人在不經意間陷入無盡的痛苦之中。而我們卻往往無能為力，只能默默地承受著生活給予的種種磨難和挫折。

人生確實充滿了太多的無奈與身不由已。有時候即使我們拼盡全力去爭取，最終還是無法改變既定的事實；有時候我們明明知道前方道路崎嶇難行，但仍要咬緊牙關繼續前行；還有些時候我們不得不放棄自已心愛之人或事物……面對這些無法掌控的情況時，心中難免會生出許多感慨和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