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反駁,開始翻看研究員給他的協議:

本人自願放棄對身體的所有權,同意進行一切研究手段,若產生意外,研究員免責……

江沅:……

研究員覺得她的表情不算非常情願,於是準備繼續做思想工作:“江長官,你看,畢竟他的特殊性難以取代,這對我們來說很重要,他的犧牲是為了全人類。這道協議就算他不簽署也是生效的,只是出於人道主義,相信清醒狀態下,潯澗也一定會同意我們的研究。”

江沅點頭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外星人應該很難出意外吧?還有那個綁帶能拴住嗎?”

研究員笑了一聲:“這你可以放心,我們給他注射了最新的藥劑,可以確保他無法化成霧氣形態,綁帶也是特殊材質,他無法掙脫。”

江沅下意識看向地面。

僅僅一個小動作,研究員卻感覺到權威受到了挑釁。

“這些是因為我們想要取一些血液樣本,沒想到他趁機掙脫了,這只是一個意外。”

江沅心領神會點頭,“那這些血……”

“都沒法用了,和很多研究員的血液混合在一起,已經汙染了。”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你們研究取樣一次要採一桶血呢。”

“哈哈,您說笑了。現在可以靠近了,我們能保證他不會傷到您。”

江沅點頭,朝那隻“斑馬”走過去。

她靠近到大約一米距離時,潯澗倏然睜眼。

江沅能感覺到旁邊的研究員身體立馬緊繃,看來潯澗確實給他們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外星人潯澗眼珠子輕輕轉動了一下,從他的角度大概只能看到江沅的下半身。

江沅看他不像是準備掙扎的樣子,問旁邊的研究員:“他怎麼這麼安靜?清醒了嗎?”

研究員看了一眼時間:“距離上一次注射鎮定藥物還沒兩個小時,大概是藥效還沒過去,這會兒應該更不清醒。”

彷彿是印證她的話,潯澗開口了:“長……官。”

研究員:……

這東西是專門來克她的嗎!

江沅蹲下身子,和他長在體側的眼睛平視:“喂,還記得我嗎?”

潯澗非常緩慢的眨眼。

“看來是記得,他是清醒的。”後半句是對研究員說的。

研究員:……

你們之間是有什麼心靈感應嗎?專業人員就站在旁邊,你說清醒就清醒?

她揚起一個假笑:“那我就不打擾你們師徒之間的交流了,協議留給你。”

看著她氣勢洶洶轉身離去的背影,江沅轉過頭對著外星潯澗:“她好像不太相信我的話。”

她之所以這麼確定,確實不算有依據,只是根據以前每次把潯澗打的說不出來話的時候,他通常都會用緩慢眨一下眼來作為確定的回答。

潯澗依然斷斷續續的發出類似長官的音節。

江沅:“你好吵啊,現在已經有翻譯器了,你可以直接嗶嗶。”

剛說完潯澗確實不吵了,同時也沒有發出嗶嗶聲。

安靜了許久,久到她開始懷疑自已應該確實誤判了,這傢伙就是沒清醒的時候,翻譯器動了。

——江長官,好久不見。

——嗯,好久不見,不對或許不應該是好久不見,我去找過你很多次,一直沒有找到不是外星人把你藏得太嚴實,而是你在躲我,對嗎?

對面間隔了好長時間才發來回覆:

——抱歉。

——我不需要道歉,你難道不應該解釋你躲我的原因嗎?這麼想替外星人做事。

——沒有,我只是覺得這樣沒法見你。

——哦,所以你覺得你這樣沒法返回人類社會了,理所應當的留下來替外星人做事了?

……

——無話可說了嗎?

……

江沅不想和他浪費時間,她把那一張協議懟到他的一隻眼睛上:

——你知道這裡面的內容嗎?簽字!

動作之間,她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起來。

潯澗緩緩轉頭,用一隻眼,執著的與居高臨下看著他的江沅對視:

——你希望我簽訂這份協議嗎?

江沅第一次從外星人奇特的大眼睛裡讀出一些情緒,但她依然堅持的重複了一遍:

——對,我希望你簽字。

——好。

他全身都被限制著,能動手的幅度有限,短短的上肢像拳頭一樣抓著筆,一筆一畫,歪歪扭扭的籤自已的名字。

或許就算是剛讀書的時候他都不會寫出這樣扭曲幼稚的字跡,偏偏他卻慢慢的寫的很認真。像是在等什麼。

可惜他簽完自已的名字,江沅都沒有出一聲。心臟一點一點跌入谷底,他應該早就料到的,只是不願意相信,執拗的想要更加明確的資訊。

——簽完了?

——如果有別的辦法你會救我嗎?如果還有另一個人類也變成這個樣子你會盡力保住我的對吧?

……

江沅只是搖頭隨後抽出協議,扭頭欲走,感覺到自已的衣襬被拉住了。

她不知道他拿筆都困難的上肢是怎麼做到扯住她的衣襬,還握的那麼緊的,她拽了兩下把衣服扯壞了,那片衣襬都還在他手上。

——你能不能經常來看看我,我希望在死之前不是一直面對冷冰冰的儀器。

——好啊,記住你現在是自願的了,不要亂傷人,不要發瘋知道嗎。

——知道了。

遵守著這個約定,潯澗確實以後再也沒有失控過,甚至在意識不清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一個研究員導致他的手劃傷時還出現了自殘傾向。

不過很快他也沒有機會發瘋了,只有最開始一個月他是完整的。

以後每一次過去時,江沅看到的只有殘破的軀體。

外星人生命力頑強,就算這樣,依然苟延殘喘。

不過這個階段潯澗似乎已經不想要見到她了,就算再痛苦無力,依然會把臉轉過去,不看她。

那些年少的或是感恩或是傾慕的複雜情緒都在這一場場漫長的凌遲中轉化為仇恨。

後面江沅也不再過去看他了。她只是單純的希望潯澗去世,而不是享受什麼虐待的過程,那些血腥的畫面會讓她心軟,或者是陷入自責。

眼不見為淨,都是為了世界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