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江城幾千公里外的一座深山中,八名身穿黑袍臉上蒙著黑紗的神秘人圍坐在篝火前互不言語,似在等待著什麼。殘月當空,溫度遠比城市裡涼爽的山裡此刻卻寒意漸濃。

“儀式開始。”隨著一名黑袍開口,其餘人紛紛拉開自已的袖子露出慘白的手臂,上面密密麻麻的爬滿了可怖的傷疤。

寒芒一閃空氣中好像有一把無形的刀刃劃過,八人的手臂瞬間出現傷口流出駭人的黑色血液,詭異的匯聚在一起形成一張黑鏡。

黑袍眾人齊齊跪倒在地,一名身穿灰色長袍的光頭男人身影從黑鏡之中投射出來,飄浮在篝火上空。

“恭迎大司祭。”早前開口的黑袍恭敬的說道。

“助祭的氣息在丹江出現過一次就再沒了動靜,看來回收行動失敗了。”光頭男子沉聲說道,一上來直指要害不多說廢話,看樣子這樣的召喚儀式並不能維持太久。

八人不敢抬頭將身體埋的更低。

“也罷,賜福結束後,即刻啟程去往丹江,你們要不惜一切代價收回實驗體。”光頭男子繼續說道,雙手伸展,一條條黑色能量像觸手一般從他的身體延伸出來插入八名黑袍的頭上,黑紗下被矇住的臉上全部露出滿足的神態。

“咔嚓。”踩斷樹枝的聲響傳來,在這個寂靜深山之中顯得尤為刺耳。八名黑袍人站起身目露兇光齊齊看向聲音的方向。

一身登山裝扮的男孩揹著雙肩包此時站在離他們十米開外的空地上,正一臉嘲笑的看著這場所謂的賜福。

八名黑袍同時伸出手,嘴裡唸唸有詞。八束黑色能量體激射而出,揹包男也不躲閃,平伸出一隻手,掌心朝上迅速翻轉向下一壓,能量體登時潰散。當黑袍眾人發覺有看不見的能量在頭上暗暗凝聚的時候為時已晚,揹包男手掌再次壓下一寸,八名黑袍人一同被拍倒在地,被死死壓制住的眾人嘴裡不停噴出黑血,連掙扎一下都做不到,一聲聲哀嚎驚起了樹上休憩的飛鳥。

“你是?”

賜福儀式被中斷投射的身影時隱時現,受到反噬的光頭男臉色蒼白的問道,

揹包男慢悠悠的走了過來,蹲在篝火前向裡面扔了根枯木淡淡道。

“我記得上次有警告過你們不要再找那個女孩子。”

光頭男身體一顫,立刻想起來這個打扮普通出手狠辣的男人是誰。就在三天前,蕪城教會分部被一夜之間搗毀,並帶走了和異界高度契合的實驗體。據倖存下來的教會人員稱,造成這一切並非官方組織而是一個身份不明的神秘人,會使用“重力”異能。

“你到底是誰?”光頭男穩了穩心神繼續問道。

“白光文,現在隸屬戒律院。不過我可以不聽從命令,搗毀蕪城教會那次也不過是順手而為。”揹包男語氣淡淡道,可光頭男心裡早已掀起驚濤駭浪。

戒律院,官方組織中主殺伐的部門,只聽命於官方最高層。任何觸犯覺醒者條例的人都會被他們無止境的追殺。凡是進入到此部門的覺醒者,無一不是戰鬥力爆表的存在。就在一年前,在覺醒者世界流傳的一個事件,港城上空出現一條近百米的空間裂隙,一隻名為胎魔的七級異界生物降臨。要知道華夏人類覺醒者中已知公開的最高等級為九級,數量還不到五指之數,八級覺醒者稍多一些,也不過十幾人而已。當地監察院出全員之力依然拿它沒有辦法,調動強大覺醒者已來不及,眼看著一座港城危在旦夕,恰好路過一位執行任務的戒律院成員出現,僅憑一已之力就牽制住了胎魔,經歷一天一夜最後與眾人聯手消滅,雖然這位戒律院成員為此喪命,但足以證明這個部門的人實力之強大,叫人心生敬畏。

而揹包男剛剛說可以不聽從命令,就太耐人尋味了。

“你真的想和荼蘼為敵嗎?”光頭男心中已有懼意,可嘴上依然嘴硬道。

“跟你多說幾句廢話,就以為我是忌憚你身後的組織了?一群上不了的檯面的東西,還學周家玩剩下的那一套。給你的主子傳個話,如果再糾纏我救出的那位女孩,或者是讓我看到你們狗改不了吃屎繼續搞這種見不得人的勾當,我不介意去華城把你們的老巢一窩端嘍。滾吧!”白光文絲毫不掩飾語氣中對這個荼蘼教會的蔑視,抬頭露出一個冰冷至極的笑容說道。

不等光頭男再次說話,白光文站起身輕拍手掌,像是拍掉髒東西一樣平常,場中黑袍眾人身體立刻深陷地下生息全無,沒了血液牽引的光頭男投影隨之黯淡消失。

“偷著樂吧,也就是我,管殺還管埋。”白光文自言自語道,轉身離開時篝火無風自滅,只留下地面上八個深達數米黑幽幽的大坑。

坐落於市中心的監察院十樓會議大廳裡,張星偉報告完春樹公園事件始末還有與王至東的談話,剛要坐下就聽到一聲嗤笑,這讓他不禁怒上心頭,想要出言反擊,坐在主位上一位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輕咳一聲,張星偉這才悻悻然坐下。看了眼那個發出嗤笑,面相陰柔留著長髮慵懶坐著的男人,露出了個鄙夷的表情。察覺到張星偉的目光,男子挑釁的揚了揚眉。

主位中年男人的左手一排坐著行動隊各小隊的隊長與骨幹,而右手邊只有那位陰柔男子。近些年來丹江城並沒有出現過什麼重大事件,所以春樹公園的事雖沒造成什麼人員損傷,但也足夠令上層重視。監察院免不了要開會覆盤,張星偉不敢隱瞞任何細節,其中也包括了心裡的自私想法。畢竟在院長面前,試圖掩飾這是多麼可笑的行為。可監察使們是不是養尊處優慣了?仗著級別高,本應一起到場的四位只來了一個,而且在報告完發出嘲笑讓自已在眾人面前難堪。他要幹什麼?張星偉越想越氣,手中的水杯隱隱有要碎裂的預兆。

“上面剛剛傳來訊息,荼蘼教會在蕪城的聚點被戒律院的一名成員抹除,期間解救出了一名被教會囚禁的女孩,並被送往丹江準備加入孤山事務所。這次春樹公園事件也是因這個女孩而起。”院長背後站立的一位黑色制服女孩出聲道。

又是孤山,行動隊那邊議論紛紛,有幾個忍不住露出義憤填膺樣子的隊員,看來也是吃過王至東的虧。

“那個誰,那名戒律院成員和孤山是什麼關係?為什麼要女孩加入他們?”陰柔男子伸手指了指女孩沒有禮貌的問道。

聽到戒律院身體稍稍坐直一改之前的懶散。平日裡聽說過這個事務所,沒怎麼上心,今天聽到他們居然能與戒律院的人有關聯讓男子來了興趣。

“不知,未報。”女孩機械般回應臉上毫無表情,沒有人留意到這個女孩是在場所有人唯一沒有帶銘牌的人。

男子帶著失望的目光看向院長,後者淺淺喝了口茶放下杯子搖了搖頭開口道。

“我想在座的各位幾乎都與事務所打過交道,也有偷偷調查過他們。呵呵,在我看來大可不必。當做是生意往來互利互惠嘛,今天這件事張隊長就做的非常好。要記住,我們的敵人是異界,是觸犯條例的覺醒者。事務所有做過什麼出格的事嗎?沒有吧。做好自已的工作,別為了滿足好奇心去找不自在。”

說話語氣叫人聽不出任何情緒的院長,今日出現了一絲罕見的嚴厲之意。

眾人不太理解,院長剛剛是在替那個事務所說話?這讓孤山多了一分神秘色彩。

“最近行動隊辛苦一下,查一下城中還有沒有殘餘荼蘼人員,遇到可不上報直接消除,那些狂熱分子都是十惡不赦的敗類。我馬上要啟程去往林木城協助當地監察院穩定局面,還請大家打起精神,好日子過的太久,人可是會變蠢的。”院長繼續說道,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陰柔男子站起身準備離開。

“吳院長,我還是覺得孤山是個潛在威脅,我剛才轉述王至東的話,他完全沒有將咱們監察院放在眼裡,您就沒察覺出來他話語中對咱們是有敵意的麼?”張星偉還是沒有忍住出聲對院長說道。

吳院長輕輕擦拭了一下掛在胸口的金色銘牌,看了一眼張星偉微微一笑抬手指了指頭頂道。

“我都沒有資格調取他們的資料,那這說明什麼?連你都覺得他們是個威脅,那上面呢?”

看著院長離去的背影,張星偉怔怔地喝了口茶水。是啊,我一個小隊長糾結什麼?在王至東手上吃了回癟,心裡不平衡,說是調查,無非是在想方設法找到他的弱點報復罷了。身為護衛一方的行動隊隊長,聽過院長的話讓他完全放棄這種醜惡的想法,一時有些汗顏。所謂的上面,或許是他這輩子永遠無法觸及到的地方。院長的意思,那看似平平無奇的事務所原來早已被盯上,突然有點同情王至東這傢伙了。

“張隊長,送靈核的事交給我吧,同處一城,這麼有趣的傢伙我得認識認識才行。”陰柔男子開口打斷了張星偉的沉思。

“好好好,那就麻煩監察使大人了。”張星偉一聽到這個趕忙答應道。

心想早就看不慣平時他高高在上對所有人一副頤指氣使的囂張做派,還要送上門去見王至東,可真是狗咬狗一嘴毛。有點期待你從事務所回來的樣子了。級別高有啥用,院長的話你是一點也沒聽進去,沒腦子。

完全沒意識到掉入算計的陰柔男子,一臉傲慢的推門而出,不忘自認瀟灑的甩了甩頭髮。

會議大廳裡所有行動隊人員發出鬨堂大笑。

沒聽到笑聲的陰柔男走入電梯,按下負十五樓,電梯門再次開啟時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百平米的昏暗大廳,大廳中間有一張辦公桌,上面有盞老式檯燈亮著昏黃的光,桌子後面坐著一個身影,看不到面容隱藏在黑暗之中。陰柔男邁步而出,皮鞋與地面摩擦回聲陣陣。來到辦公桌面前,才看到桌子上不僅有檯燈還有一個用來記錄的本子和一片像是某種生物的巨大鱗片,有藍色光芒在其表面流動。

“姓名。”桌後的人出聲道是一位女性。

“王鴻飛。”

“職位。”

“監察使。”

“來意。”

“取三級靈核。”

對這位看管收容物的人表現出來冷淡絲毫不以為意,因為王鴻飛知道但凡可以成為監察院看管者的人都是強大的覺醒者,語氣裡沒有諂媚可以理解。

在王鴻飛還在自我開解的時候,一隻修長白皙的手已經在本子上記錄完資訊,轉動筆頭又在旁邊的鱗片之上劃了一筆,鱗片上面赫然出現了一條黑色空間裂痕,大廳裡霎時颳起了風,吹著本子一頁頁翻動起來。看管者伸手探入其中又瞬間收回,裂痕隨之緩緩閉合,看管者手中已多出了一枚閃著黃色光芒的透明水晶。

拿到靈核的王鴻飛快步走回電梯裡,這是他調進丹江城監察院三年來第一次來到收容部,體驗並不怎麼好,讓他渾身不自在。電梯門關上,桌後的人身體前傾,雙手支著下巴,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正是之前站在院長身後的女孩。

“暗示都沒聽出來,還真是個傻子。世家子弟的通病?”

女孩將自已隱沒回黑暗之中,幽幽地說道。

再一次從夢裡脫離出來的郭修齊漫步在午夜的街上,伸手摸了摸口袋只掏出了把公寓鑰匙,發現香菸手機錢包全部落在公寓氣急敗壞的向空氣打出兩拳。道路兩旁只有零零散散幾處亮著光,兩隻流浪的小貓在垃圾桶旁轉悠著尋找吃食。吹過來的風中有了明顯的涼意,這是夏天即將迎來尾聲的訊號。

走著走著周圍的建築物越來越熟悉,直至看到那棟三層小樓郭修齊笑了。

整棟事務所的二樓的燈都開著,門前通明一片,王至東站在燈光中朝著郭修齊揮手,一絲溫暖遊弋在胸口。

“你似乎猜到我會來。”郭修齊坐在門前的石階上說道。

“一起從小長到大,還能沒有點心有靈犀嘛。”王至東一屁股坐在他左手邊說道。

點燃一支菸也不管他樂不樂意直接塞進了他的嘴裡,郭修齊舒服的吐出一口煙,聽見不遠處有高跟鞋走過來的聲音。

“哈哈,是吧,心有靈犀。”王至東用肩膀撞了撞郭修齊開心的說道。

“要不要喝點兒?”李闌珊站在燈光中,抬起手中裝滿啤酒的購物袋對兩人眯眼笑道。

安靜的街道中,時而傳來酒罐碰撞聲,時而傳來三人的談笑。

坐在郭修齊右手邊的李闌珊身體後仰雙手支在身後階梯上,抬頭看向深邃無垠的星空,輕聲說了一句。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