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低頭的功夫,你怎麼跟換了個人似的。”看著帽子消失頭髮凌亂的小熊郭修齊不禁問道,隨後又看了看周圍的地面之上如蛛網般的裂紋,目光閃動。

小熊未來到丹江之前白光文早已交代郭修齊是個普通人,不可以透露有關覺醒者世界的相關資訊,一時不知怎麼回答的她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出半個字,郭修齊見她小臉憋的通紅將旅行包背在身上別有深意的說道。

“行了,不為難你。每個人都有秘密,走吧。”

說完掏出手機看了一眼螢幕上顯示的時間,沉默片刻翹了翹嘴角。

郭修齊走遠,身後的小熊趕緊抱起椅子上的玩偶跟上,不住回頭看向人工湖方向,直到老譚頭頂一片荷葉從湖面探出頭,這才長舒了口氣。

“喂,那個小夥子!趕緊上來!這裡不讓游泳!”一位戴著紅袖標的大媽看到湖裡有個人大聲道。

聞聲幾個湊熱鬧的路人駐足對著湖裡的老譚指指點點,老譚捂著臉有氣無力的答應了一聲,心裡默默說今天還真是有夠丟臉的。唉。

剛剛經歷的一切讓小熊心中升起劫後餘生的歡喜,腳步也輕快了些。迎著烈日此刻也感覺不到燥熱,飛過頭頂的飛鳥,樹木枝芽上的一抹新綠在她的眼裡都是那麼的美好。

感受到身邊小姑娘的心情變化,側過臉看到她嘴角含笑眉目飛揚,一改剛見面時的拘謹,就連眼裡極力隱藏的憂傷此刻也淡了幾分。郭修齊心裡生出一種欣慰的感覺。

“叔叔,你哪裡不舒服嗎?”看到郭修齊在輕輕捶自已的腰,小熊擔心的問道。

“這腰怎麼這麼不舒服,剛才拿包也沒閃到腰呀?興許是真的上年紀了吧,咱商量個事唄,能不能改口叫哥哥?我其實沒你想象的那麼大。”郭修齊帶著商量的口氣說道,看來對於稱呼一事他還是沒過去。

“可我叫習慣了呀,叔叔,你說是吧?叔叔?”小熊帶著惡作劇般的笑容說道。

“呦,還知道開玩笑了,很不錯嘛。”郭修齊不自覺的伸手拍了拍小熊的頭說道。

意識到這樣的動作太過親暱又趕忙收回了手,有些怪自已唐突,見小姑娘沒有討厭抗拒的神色心裡鬆了口氣。說來奇怪,初次見面怎麼就會對這個小姑娘產生親近感,彷彿認識了很久一樣。這讓社恐厲害的郭修齊疑惑不已。那種莫名的熟悉感又會讓他悵然若失,就好像丟了一件很重要的東西,為了安慰自已找了一件同樣的替代。可是自已知道,這世上沒有完全一樣的東西,它只是像而已,不會成為真正的它。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越走越遠,兩人的說話聲迴盪在風中。

“叔叔,我的家其實離這裡好遠好遠,從來沒有想過會自已一個人來到這麼遠又陌生的城市。”

“害怕麼?”

“會害怕,有想過逃離,可是自從離開原來的地方我遇到的每個人都特別的好,我就不那麼想回去了。”

“那就不回去,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

“真正的家嗎?”

“是的,真正的家。”

“叔叔......”

“嗯?”

“認識你我很高興。”

“我也一樣......”

公園外已經撤離警戒,張星偉站在大門前,遺骸之力消退,自已的感知能力也變的清晰起來。公園內殘留著狂暴的火系能量讓他暗暗吃驚,三級確認無誤,這不是讓他驚訝的地方。而是這股能量給他一種與平常火屬不一樣的感覺,可到底哪裡不一樣一時想不太明白。

“我能問一個問題麼?”張星偉說道。

“張隊長突然這麼客氣我還真有點不適應啊,問吧。”王至東點燃一支菸,淡淡地說道。

“孤山事務所,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存在?”張星偉組織好語言有些謹慎的問道。

“如果我猜的沒錯,張隊長的潛臺詞應該是,孤山與你們是不是敵人才對吧?”輕吐一口煙,王至東繼續說道。

“今天孤山增加一位新成員又有一個晉升,看在心情不錯的份上,我不妨多說兩句。荼蘼教會出現,你們今後有的忙了,極端組織最近在各地異常活躍,你們就沒發覺?還有前些日子隔壁林木城下面的“活壓”丟了。哈,你們也要小心了。張隊長,保護這座城裡所有人的安危才是你的職責,不要為了滿足自已的好奇心去碰你不該觸碰的東西,免得查來查去一不小心把命丟掉。放心,我們不是敵人,至少現在不是。好了,張隊長記得差人把靈核送到事務所,回見。”

看著王至東雲淡風輕的揮手離開,那句“至少現在不是。”讓張星偉遍體生寒,他不覺得這個年輕人說的話是危言聳聽,平日裡那副不正經的外表下面到底藏著怎樣一個危險的靈魂,他不敢往深處想。自已的能力尚且不能控制局面,那麼院長呢?回去一定要在開會的時候和院長講明,身邊始終有個定時炸彈,無法讓人安穩。

心裡暗暗決定之際,郭修齊和小熊並肩走出大門外。張星偉眯著眼睛深深的看了一眼郭修齊,這是事務所中唯一一個不是覺醒者的成員,他的資訊同樣是保密狀態。身邊的小女孩應該就是王至東口中的新成員,感受不到一絲能量波動。

“叔叔,剛剛那個男人的眼神好嚇人呀。”與張星偉擦身而過的小熊小聲對郭修齊說道。

“可能是有什麼怪癖的變態,記住啊,晚上不要一個人出門。嘖嘖嘖,看我的眼神也那麼熾烈,我也要小心才是。”郭修齊一臉正經的回答道。

一字不漏聽在耳裡的張星偉真想擼起袖子給那腹黑小子一拳,這事務所的每個人嘴都這麼厲害的麼?算了,和一普通人計較什麼?自已這麼容易被言語激怒,養氣功夫還是不夠啊。

十幾分鍾後,郭修齊帶著小熊在一棟破舊三層小樓前停下,整棟樓爬山虎遍佈外層,還有幾朵不知名的花點綴其中,一張寫著“孤山事務所”褪色厲害的牌匾嵌在二樓窗下。

“這裡就是你以後的家,進去吧。”郭修齊淡淡道。

“叔叔不進去麼?”小熊問道。

郭修齊搖搖頭,不再說話。每次站在這棟建築物面前,心裡會無來由的升起一種牴觸感,討厭談不上,就是不那麼舒服。雖說醒來後也進去過幾次,那種壓抑的感覺總會讓自已的心情變的很糟糕。

“齊哥!”一聲帶著驚喜的女聲從小樓中傳了出來,一個梳著高馬尾穿著白色T恤的漂亮女孩跑了出來,一身的青春氣息讓人如沐春風。

“你就是小熊妹妹吧?我叫夏天,歡迎你呀。”名叫夏天的女孩熱情的握住小熊的手,看到來人暖人心脾的笑容,小熊姑娘稍稍卸下心中防備,甜甜的叫了聲夏天姐姐。

“齊哥,快點搬過來吧,你自已一個人住有什麼意思?三樓給你留下的房間我可是天天打掃,就等你來啦。”見郭修齊如往常一樣沒有進去的打算,夏天接過遞來的旅行包說道。

“再等等,房子還沒到期。你倆快回去吧。”郭修齊敷衍道。

夏天不再勉強,小熊說了聲再見後被牽著走入小樓中。正待轉身離開時看到街邊走過來一個人突然笑了起來,老譚光著腳站在馬路上,一手提著滿是淤泥的鞋,身上半乾未乾還沾著水藻。

“不是說出差去了麼?咋看著像是撈魚去了?”郭修齊調侃道。

老譚尷尬的撓了撓腦袋叫了聲齊哥,正想著怎麼回答才好,郭修齊已走到身邊拍了拍自已肩膀然後揮手離開。老譚疑惑的看著他的背影,難道齊哥察覺到了什麼了?不可能啊。過度勞累的老譚不願再多想,搖著頭走入事務所。

“脫鞋!”剛推開門的老譚被一聲嬌喝嚇的一激靈。

夏天雙手掐著腰一臉嫌棄的看著老譚繼續說道。

將鞋脫下拎在手裡剛要往裡走又被叫停。

“不行,全脫!”

老譚無奈的嘆了口氣只能照做,脫的只剩一條褲衩站在事務所的大門口,引來路人紛紛側目,急忙捂住敏感部位,夏天忍不住彎腰大笑起來。

“可以了,醜是醜了點,身材還蠻不錯的。”老譚一臉無可奈何的表情走進事務所,夏天擦了擦笑出的眼淚說道。

“夏天妹子膚淺了不是,晚上來我房間給你看點兒更刺激的。”老譚反擊道。

夏天揚了揚眉毛,抬頭衝著二樓喊道。

“老闆!老譚發情!騷擾女員工!”

不等夏天的話說完,老譚趕忙向樓上自已的房間跑去,真要為了嘴上佔個便宜被扣工資實在是不值當。好狠的夏天,好歹毒的嘴。老譚心裡吐槽道。

好不容易回到公寓的郭修齊一頭栽在沙發上,感受到空調帶來的涼意,郭修齊舒服的哼了一聲。彷彿記起了什麼,急忙拿出手機點開備忘錄,在上面寫下“七月十三日,丟失了一小時十七分。”列表上密密麻麻記錄著以日期為標題的備忘事項,裡面具體寫著什麼卻看不到。將手機扔到一旁,強撐著身體起來開啟冰箱猛灌了一瓶冰水,無意間瞥到裡面一顆表面已經微微變質的捲心菜,這讓他陷入沉思之中。

這是甦醒後的奇怪習慣,每次去超市都會無意識的在購物車裡裝上一顆捲心菜,買回來卻從來不吃。放到發黴扔掉就會再買一顆新鮮的放回冰箱裡,好像這樣的行為才會讓自已安心。可自已從沒有吃這東西的習慣,將捲心菜取出來扔進垃圾桶的剎那,一股難以抑制的悲傷情緒湧上心間,太多太多的疑問一同出現在腦海裡,讓他頭痛欲裂。

回想起今日好似錯覺一般模糊聽見老譚和一位陌生人的奇怪對話和類似打鬥的聲響,背後不同於太陽照射讓人難以忍耐的炙烤感受和親眼所見流動在手邊傳來冰冷氣息的古怪黑霧,自已無法移動的身體,以及突然冒出來至東的聲音。到底發生了什麼他什麼也看不到,也猜不到。這個世界越來越不真實,彷彿變成了某個人的龐大的夢境,自已進入其中脫困不出。

拍了拍腦袋,才發現窗外黑夜已至,胡思亂想太久都不曾發覺時間流逝的這樣的快。躺回沙發上,周圍居民樓的燈光照進房間,無力感佔據全身,令他不知不覺閉上了眼睛。恍惚間聽到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女孩聲音在耳邊響起。

“營養均衡才有好身體,阿姨的話你也不聽。將來娶我的時候要是抱不動我,我可饒不了你。”

奮力睜開眼,郭修齊身邊影影綽綽在走動,歡笑聲,低語聲一切都似曾相識。自已置身在一間灑滿溫和白光的教室,所有物事的佈置擺放和自已從前的學校沒有任何差別。詭異的是所有的物體都清晰可見和現實中看到一樣,可週圍的人卻模糊一片。

眼前一花,一隻小手在眼前晃動了起來。

“喂喂喂,我和你說話你聽見沒?”剛剛的聲音還在繼續說著,郭修齊忽然有種想流淚的衝動。

說話的人在前排座位上反坐著,同樣是一個模糊身影看不清面容,手拿著筷子正夾著捲心菜放到自已的飯盒中。

“你是誰?”郭修齊心中悲傷的情緒被無限放大,哽咽的向人影問道。

“好呀,郭修齊,為了不吃捲心菜,和我裝失憶是吧!”人影站起身雙手環住郭修齊的脖子佯裝憤怒道。

熟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郭修齊身體止不住的顫抖,大顆大顆的眼淚滴落在人影的手臂上。

“怎麼了小齊,怎麼還哭啦?也不怕丟人。”人影慌忙的鬆開手,抱住了他,輕輕拍著他的頭溫柔的安慰道。

像是哄孩子般的話語讓郭修齊痛哭失聲,懷抱中傳來的溫暖感覺逐漸真實起來。用力的抱住人影,這一刻所有困擾著他令他疑惑的一切,彷彿都已不重要。郭修齊從沒有這樣滿足過,就像失而復得了一個最最重要的人。恨不能讓時間定格在這一刻,永永遠遠的讓自已停留在這裡。

一聲突兀的上課鈴聲響起,人們消失不見,教室裡變的死一般寂靜。抱著的人影消失不見,手中殘餘的溫暖似在證明剛剛抱住自已的人確實出現過。郭修齊捂住胸口,心上像是被生生割下了一大塊血肉,痛的讓他喘不過氣。

“我是不是弄丟了什麼重要的人,而你到底是誰?”郭修齊蜷縮在座位裡,一聲聲嗚咽迴盪在這間教室裡。

教室門外,將一切看在眼裡的李闌珊沉默的低著頭,一滴晶瑩的淚珠掛在她的眼角,雙唇緊抿竭力的抑制著自已內心的難過,心中默默說道。

“往前走。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