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嗡——”

像是金呂洪鐘錘響後,震盪的金屬回聲在耳邊經久不絕。陳均倒下前看見的,是那人的手掌周圍出現的、在空中蕩起的道道透明波紋。

啊,要重開了。

“咚”

後腦勺著地的聲音。

真不甘啊,明明還沒有把這次重生的價值利用到極致。

而且,後續的計劃還沒有實施。

“……”

嗯?

後腦勺著地兩秒後,陳均才發覺無事發生。自已既沒有失去意識也沒有死去,只是倒在了地上而已。

那人似乎皺起了眉,喃喃道:“不是?難道是我猜錯了?”

於是乎,陳均躺著就是一記出其不意的反(偷)擊(襲)!一記掃堂腿,嚯地踹在那人的腿腳上。

那人沒反應過來,只覺得腳下一滑就臉朝下栽下去,接著是一隻掌根懟上臉皮。

得手了——

陳均心下大定,卻不想那人反應極快,直接伸手攥住了自已的手腕,沒有中招的同時還藉此穩住了身形。

寄!

完了!

哦買噶!

上次面對這場面還是和西裝男過招的時候。

“看來我沒有猜錯,果然是你!不過你是怎麼……”

“嗯……原來如此,難怪感覺不到任何神術波動,卻能發揮出致人暈厥的效果。”

“原來是在手上藏了個震魂器。”

那人饒有興趣地觀察著陳鈞手腕處的橡膠棍。

“透過與物體短時間碰撞產生的振動啟用其中的震懾轉子,進而使靈魂場暫時與生物場錯位……一擊致暈,半天不醒,非神術者不可抵抗。這東西可是管制的啊,你是怎麼弄到的?”

陳均盯著近在咫尺的臉,努力把他的特徵記住,說:“我可是這場遊戲的裁判啊,有點東西在身不是很正常。”

“不。”那人搖頭:“我已經確認了,你就是真正的重生者。所以你不可能會組織這場……遊戲(?),只可能是參與者。”

“你怎麼確認?”

“在場的五百人中,有一些人真的只是被無辜牽連,剩下的人都是假性重生者,唯有一個人才是真正的重生者……你的神術應該覺醒了,是什麼?”

“你重生幾次了?“

陳均看著他。

“不,不必說了。我不會相信你,我只相信自已的判斷。”

那人鬆開陳均站起來,順手還把陳均拉了起來,說:“如果你再次重生的話,就來找我吧,我說不定會幫你,否則你絕不可能會脫離眼下這個困境的。”

“你……”

那人沒有多言,也沒有給陳均多問的機會,自顧自地說完後,他就抓起陳均左手,往自已頭上一磕,就那麼失去了意識倒下去。

陳均沉默片刻,在他臉上踢了兩腳確實是真暈了後,捏著鼻子從霧霾中走出,宣佈道:

“接下來開始第八輪的選取。”

“選取人數為,八十。”

“開始吧。”

【第八輪選取的人數為,八十】

下面的人猶豫不決,沒有人動彈。

【2:28】

紅色索命光點映到一個個人的頭頂上後,壓迫感又進一步加深了,這恐慌和壓抑的感覺在血腥味和硝煙味的彌散中,在昏暗的房間內越發突顯。

有人開始推搡身旁的人,讓他們上去。

“該上去的是你們吧!”

有某種情緒突然爆發了。

一個男人突然揪住旁邊的人,他激動地臉紅脖子粗,拳頭狠狠地砸在別人都身上,同時嘴裡大聲咒罵:

“草泥馬!草泥馬勒戈壁!就是你特麼敢推老子!讓老子上去死!啊!?我特麼揍死你!”

那個被揪住的人體型與他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才兩拳就只能護頭慘叫起來,嘴裡發出含糊不清的求饒。

那男人暴戾地揮拳,大聲怒吼道:

“上去的人就沒有一個能活下來的!他們分明就是想讓我們死,然後留下來的人就能活!”

“就是這樣!”

場下的混亂漸漸波及了所有人,不論是被選中的、沒被選中的,還是推搡別人都、揮拳反擊的,撕咬的、哭嚎的,一片混亂,噪聲滿堂。

就算是想要中立,遠離混亂的,也被別人遷怒或者傷及,漸漸的混亂把所有人都包括了進去。

主要的兩撥人對立,被選中者和沒被選中者,扭打成了一團,一個個都紅了眼睛,怒吼聲和哭喊聲此起彼伏。

拳拳到肉、熱血飛濺的場面,漸漸出現了,並向著更為嚴重的事態發展。

“啊!”

“殺人了!”

尖銳的高音女聲突兀地傳出,以能刺穿耳膜的程度響徹了全場。人群中突然讓出了一個空圈,圈內見到一個壯碩的男人捂住心臟部位痛苦地跪倒在地上,鮮紅的血液從指縫汩汩的流出。

在他面前,一個稍瘦的男人抓著的匕首掉在地上,發出聲響。他驚慌失措地說:“我,我沒想殺他!是他自已撞上來的?我都說了不要靠近不要靠近了他還一個勁撞過來打我,我只是拿著刀沒有捅他……”

他面前的壯碩男人漸漸捂不住心臟處的傷口,手滑開的瞬間,噴濺的紅色血液像噴泉一樣,而隨著他的緩緩倒下漸漸變小。

壯碩男人不動了。

偏瘦男人更慌了,他用腳踢著壯碩男人的胳膊:“你躺著幹嘛?你沒死吧!你怎麼能死?別裝了,快起來啊!”

“快起來啊!”

砰!!!

男人瞪著眼睛倒下去,不喊也不動了。他的後腦勺上分明多了個個彈坑,碎肉淋漓。

人群一時間寂靜下來。

接著是爆發出更大的混亂。

在混亂達到一個程度之前,陳均出聲阻止。

“不要殺人。”

“誰殺人,誰就違反了規則,違規者死。”

他的聲音一出,現場嘈雜的聲音瞬間降低了幾個度。

不要懷疑,高中學生每天的早讀早就練出了高聲的技能,三年風雨不斷的積累下來,你可以懷疑他們的肺活量,可以懷疑他們的力量,但決不能懷疑他們聲音能否響亮!

【2:05】

做一個簡單的算數題吧。

10+20+30+40+50+60+70=?

再除卻遊戲未開始前就“離開”的人,現在——

【2:03】

臺下,被選中者和未被選中者,人數差不多均等了。

這就是為什麼,臺下反而發生大的暴動。

當人數少到這個程度時,形勢已經稍稍發生了倒轉,陳均差不多要進行下一步行動了,他看了看臺下的混亂場景。

“看來大家都不太願意繼續遊戲下去。”

陳均看了看倒計時。

“剩餘兩分鐘,遊戲進入新階段。”

臺下的所有人靜了下來,全部朝陳均看過來,他們眼中的,只有近乎祈求般的希望、麻木般的希冀。他們全都等待著陳均的下一句話。

在陳均看來,這些人缺少一點東西。

血性。

指向敵人的血性。

不顧一切地,將敵人狠狠撕碎的“血性”。

“我很失望。”

他開口道。

“我給過你們三次機會,可是你們仍然沒能抓住。”

“所有人,最後一次機會。”

“重生者,站起來。”

“非重生者,蹲下去。”

“殺死重生者,那麼剩下的人可活。”

揚起來的臉,呆愣住不動了。

漸漸有的臉低了下去,有少數人蹲了下去;

接著是更多的人,緩緩蹲下去;

在觀望著的人,看著蹲下的人超過大半,也不敢再站著,而是屈膝蹲下;

引發的連鎖效應,像雪崩一樣,越來越多人蹲了下去;

所有人都蹲了下去。

唯獨有一個,鶴立雞群般站在原地,沒有蹲下,也沒有四處張望,他只是看著陳均,沒有說話。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蒼白的臉色,優雅的身姿。

西裝男。

陳均看著他,咧開了嘴。

“好了,重生者出現了。”

“殺死他的人可活;否則,全體都死。”

“開始吧。”

場中一時寂靜。

“還在等什麼?要麼重生者死,要麼剩下的人死!”

陳均催促,這時,靠近西裝男的有人站了起來,喊叫著猛地朝他撲過去!

“啊!!!”

接著是更多的人,紅著眼朝他殺去。

就像是多米諾骨牌組成的地陣般層層倒下,一圈又一圈的人站起來,或是赤手空拳、或是手持利器、或是手持鈍器、或是拿上身邊一切能拿到的,朝最中心的西裝男撲過去,誓要把他殺死,彷彿是看見了他們共同的深仇大恨的死敵!

陳均看著這場面,嘴角漏出一個笑。

看吧,血性不就來了?

再看西裝男,他面對敵山敵海,沒有絲毫的動亂,狠狠掐住首先衝來的人都脖子,單手摔了出去。

接著一個個宛如飛蛾撲火般的人,奮不顧身的樣子彷彿一個個嗜血的惡魔,瘋狂地衝殺過來。

西裝男只是站在原地,或是拳肘掌刺腿腳肩股,或是打擊扇懟踢蹬靠撞,宛若猛虎之師,卻守住方寸之地,動作之間絲毫沒有慌張錯亂,每一個動作都能恰到好處地擊中要害。

敵人,麥稈一樣的,大片大片倒下去。他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動作行雲流水仿若平常,卻是每次都打出重擊。

眼看站著的人不多了,而西裝男力氣絲毫看不出衰減,陳均準備自已出手了。

這具身體,似乎有著別樣的故事。

陳均看向西裝男以一敵百的場面時,身體竟不覺有了莫名的悸動。他感受著,抬起手的那一刻,就幻視到許多招式被攔截下來的瞬間,只需稍稍改變,就能化解任何困境殺招。

陳均走下臺,抬腿提膝,如離弦之箭般朝那堆人圍攻的正中央衝去,不過幾秒,敵人已經近在眼前!

西裝男沒有躲開,陳均已經和他交手在了一起。

只有真正面對,才能察覺到疾風般凌厲的攻勢和冰錐般隱藏其中的兇險,每招每式全部衝著要害,招式狠辣陰險至極,稍有不慎,就會飲恨西北,喪命於此。

陳均漸漸感受到了心理壓力,這是他不曾有的,直面一個真正會殺人的兇狠人物,這樣的危險感,宛如蓄勢待發的毒蛇,如芒在背,即使是高考最後幾分鐘都沒有過這種感覺,陳均根本不敢有絲毫疏忽。

終於在肋下被其掌緣狠狠劈中後,陳均岔著氣連連後退,巨大的慣性使他近乎倒栽,西裝男絲毫不鬆懈,步步緊逼,招招致命。

終究還是抵不過啊。

陳均心底感慨著,在倒地的一刻翻手一轉,一枚黑洞洞的槍口已經面向了敵人。

西裝男似乎有些意外,不過沒有絲毫改動他的果決,仍舊直直衝來試圖奪下陳均手中的槍。

陳均沒有猶豫地扣下扳機。

砰!!!

子彈擦著西裝男太陽穴飛過,將頭髮都灼穿出一條彈道。

不是射偏了,是西裝男自已躲開的。他預料到子彈軌跡似的頭一偏,子彈就順著他讓出的道飛走了。

傷到了根毛。

將手槍踢飛老遠,西裝男左右倒換,空著的左右兩手中已經出現了雙槍。

“遊戲過程中禁止使用槍械。”

陳均說,他沒有慌張,只有深深的釋然和技不如人的遺憾。

西裝男把兩個槍口都指向陳均,終於開腔道:

“只有裁判才會真正在意遊戲規則,遊戲參與者更關心遊戲體驗。”

“遊戲者?”

陳均笑了,他說:

“好吧,我明白了。”

“那麼,你來回答我,按照『裁判』的規則,這個遊戲的安全通關條件,或者說逃生方式,是什麼?”

“告訴我,活下去的條件。”

陳均看著他的眼睛。他的眼神沒有絲毫的變化,不論臉上表情如何。

反正陳均對於西裝男是否回答沒抱太大期望,他志不在此,不過他還是問了出來。

西裝男淡然道:

“在『裁判』宣佈遊戲開始後,殺死【重生者】,或【重生者】一個人活下來。”

陳均見可以溝通,追問道:

“遊戲的目的是什麼?”

“在『裁判』宣佈遊戲開始後,殺死【重生者】,或【重生者】一個人活下來。”

不會再回答了嗎……陳均略有不甘,繼續問道:

“這場遊戲會發生什麼?”

“在『裁判』宣佈遊戲開始後,殺死【重生者】,或【重生者】一個人活下來。”

陳均看不清楚他的臉,但他的眼睛和淡然的表情沒有過變化。他輕嘆一聲,想著果然還是沒有有效資訊。

總不可能,三個問題的答案都是這句話吧?

不會吧。

“你在第二輪開始時消失了一段時間,是因為什麼?”

“你作為裁判,對遊戲的干涉度過大,並三次追加規則,而且對『通關條件』始終模糊不清,甚至於兩次改變,所以遊戲性反而有所降低。”

不知道為什麼,陳均總覺得這次重生西裝男的話有點多,放在之前他可是沒有半句廢話直接開槍的。

陳均看著他,說:

“回、答、錯、誤!”

陳均手一揮,有東西丟向西裝男的同時、他往旁邊一滾,瞬間有刺激性的氣體爆發,煙霧淹沒了兩個人的身形。

陳均早就把催淚瓦斯備好,擰開蓋子,只等有機會就一股腦全扔出去。

兩枚子彈打在他身上,陳均感覺渾身一痛,不過由於瞬間模糊視野的緣故,而且躲避也不可謂不及時,子彈沒有打到頭上,反而是打在了身上的防彈服上。

不能等敵人反應!

陳均起來後拼盡全力一躍,橡膠棍不再隱藏,已經在手中拼命掄向敵人!

砰!砰!

果然,他反應過來了!

擋在頭前的那條胳膊被打得血肉模糊、骨斷筋折,腎上腺素瘋狂生效,陳均感覺不到疼痛,血紅著雙眼棍棒直逼西裝男面門!

突然。

西裝男胸前憑空出現一個黑黝黝的洞口,三十厘米的直徑宛若無底的蟲洞入口,完全看不見內部的構造。

陳均沒有反應過來。

或者說即使反應過來也無濟於事。

那洞口發出熾熱的光柱,連絲毫延遲的痛苦反應都沒有,瞬間就貫穿了陳均的身體,把他的半個身子都轟然打碎!

轟!!!

那光柱沒有停下,瞬間貫穿了這間禮堂的頂,帶著洶湧的恐怖能量衝向天空。

結果在超過幾十米後就完全停下來了,不能再進一步。

彷彿有什麼透明的屏障,完全阻隔了通向天空的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