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卿倒是說說,那瀟襄書院文士,為何如此膽大妄為?”蘇名身前的案几上,已是被刺史府的小廝們重新添上了酒菜瓜果,蘇名拿起一隻梨便啃了起來。

“臣!有滔天冤情啦吾王!還請吾王給微臣做主啊!”

只見堂下尾末,一個獨臂小官屁滾尿流般爬到堂前,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把這額頭在地上碰得咚咚直響!

“起身說話!別特麼動不動就跪!再有如此卑膝者,杖二百!”看著堂下這貨,蘇名惱怒道:“在本王看來,爾等無論官大官小,皆有功名官身清譽氣節,皆是大夏股肱之臣!那麼,就當挺直了脊樑做人,擺正了身姿做官!卿無過無非,皇以外,皆可不跪!”

“臣!知錯!”

堂下那獨臂小官顫巍巍站了起來。

“有何冤情,速速道來!”

那獨臂小官鼻涕糊了一臉,悲慼道:

“微臣黎北辰,正六品刺史府司馬,主管軍政軍賦,上任六月有餘,每每代行州事。前些天,微臣往那瀟襄書院索賦,又遭毒打驅逐,待微臣回家,微臣那獨子的獨臂,也已被人歹毒斬掉…嗚嗚…”

堂下這司馬小官,好歹也是七尺男兒,竟然忍不住慘然嗚咽起來。蘇名聽得不明不白,雲裡霧裡,但看堂下這小官形狀,確實似有莫大冤情。便安撫道:“愛卿說得詳盡些,慢慢道來,莫要著急,本王自當給你做主。”

“微臣一家四口,如今只剩下了三臂啊吾王!他們說,微臣再敢伸手,下一次便輪到微臣那八十老母的雙手了!啊!吾王啊!微臣可怎麼活啊!!!”

那獨臂司馬朝著蘇名,陡然跪了下來,哀嚎道:“吾王啊!微臣有冤無處伸啦吾王!”

“愛卿快快起來!”蘇名臉色鐵青,他已然明瞭這司馬所言之事,便急急走下堂去,把那司馬扶了起來,左右看了看,眾僚皆是一臉悽然,儼然證實了這司馬所言非假。

“愛卿放心,這事就是捅破了天,本王也會給你做主!”

“多謝吾王!多謝吾王啊!嗚嗚…”獨臂司馬感激涕零就要跪地謝恩,卻被蘇名直直扶到座位坐了下來。

蘇名一臉凝重,坐回高堂,盯著那歐陽潯正欲發難,奈何這廝竟直接走到堂前,把那頭上的幞頭官帽一摘,又用雙手捧到了蘇名眼前的桌案上,幽幽道:“草民無德無能,以至於瀟州文人亂法、惡賊囂狂,還請王爺看在草民這些年兢兢業業的份上,準允草民告老還鄉。”

“呵呵呵呵!”

蘇名氣極反笑,一把拽下自已頭上的九旒冕,啪的一聲扔在了堂下,幽幽道:“草名荒淫無道濫殺無辜橫徵暴斂殺草菅人命,還請刺史大人把草民扔出去千刀萬剮!”

“啊,這這這…王爺不可啊!”

歐陽潯趕緊屁滾尿流的把那九旒冕撿起,屁顛屁顛的跑來,把那帽子歪歪斜斜的扣在了蘇名頭上,這才拿起自已的刺史幞頭,恭恭敬敬的戴了起來。

“瀟州刺史歐陽潯!”

“臣在!”

“著你取我神乞將軍印,調動城外八千王衛,捉拿懲辦瀟襄書院以文亂法者,及其幕後主使。其間,書院嚴禁私自出入,違令者,斬!”

“是!”

歐陽潯領了將令,卻是並未退去,蘇名不解問道:“還有何事?”

“那個……王爺啊,臣就怕王爺您這將軍令不好用啊!”歐陽潯壯了壯膽,無奈回道。

呵呵呵!不好用麼?蘇名什麼也沒說,摸出了那道聖旨,抬手間,扔給了歐陽潯。

這聖旨一飛到手,剛一展開,這貨就跪了下去!天子親筆啊!我的個老天爺!!!直到他看到那“可先斬後奏”幾個大字,陡然間便是涕泗橫流五體投地,面朝天子所在方向大呼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吾皇聖明啊!”

“切記,未成年者不殺!濫言者不殺!能縛者不殺!悔過者不殺!”蘇名淡淡道。

“臣,自是知道分寸!王爺且等微臣訊息!”歐陽潯領了王旨,便是轉身離去,雄姿英發,似乎又回到了他剛來此地赴任時,那般雄心勃勃的狀態。

“大夏瀟州,刺史府司馬何在!”

“微臣在!”黎北辰立馬快步跑來,堂前站定。

“著愛卿取我鎮國王印,領兩千府兵,徹查斷人臂膀之歹徒,及其幕後之爪牙。上至天子下至草民皆可問罪!不可因痛徇私,不可恃強頹廢,但凡遇阻,儘可來找本王!”

“微臣領王旨!必當不負王爺期望!”黎北辰伸出了那隻顫抖的獨臂,接過王印,雙眼泛紅。

蘇名站起身,繞過案几走了下來,拍了拍這六品小官的獨臂,笑著道:“自古刺史府司馬,多有被貶者。愛卿四口之家,斷五臂而不退,想來也是有寧折不屈之傲骨,說說看,怎麼回事?”

黎北辰似乎想起了什麼令他惱怒不已的事,憤然道:

“史官明確記載,大夏平天九年九月九日,先皇夏平天自京郊狩獵回宮途中,於荒山野嶺偶遇一尼姿容絕世,便強行與之野合!”黎北辰越說越激動,咬牙切齒,接著又要說下去。

“嗯!本王知道了!卿乃直臣也,去吧!去吧!你辦事我放心!”蘇名大概猜測到了其中緣由……急忙把這貨往堂外推,孰料這貨大急,一邊被推著走一邊又回頭朝著蘇名急切嚷嚷道:

“不,臣不說完這心裡憋得慌!這老尼姑便是當今太后,她竟恬不知恥的誕下了先皇孽子!呃……這孽子就是當今聖上夏欽雲,聖上登基時,微臣已是禮部侍郎,微臣認為這於禮不合,便在第二天早朝時參了皇上一本……”

送走這不知死活的二貨,蘇名又是接著安排下來,讓那刺史府別駕暫代一切州務,又遣了長吏去協助歐陽潯。剩下的一眾大小官員便是各司其職,盡皆被他遣出堂去。

這州衙內院大堂,便只剩下了蘇名,史黛拉和范特西三人。

“西西,你說這瀟襄書院背後,究竟是哪隻傻鳥在作祟?如此明目張膽以文亂法,當真是覺得本王不敢舉起屠刀?”

范特西把蘇名那隻受傷的手掌捂在手裡,輕輕道:“夫君,影妹那小丫頭片子就在書院,何不請她過來一敘,或可解開疑惑。”

“哦?雲之影麼?她們三姊妹不是都拜在那鎮魂宗宗主門下修行麼?怎麼跑來這瀟襄書院?”蘇名不明所以,眨巴著迷惑的雙眼,問道。

“唉…”看著眼前這個對大夏一無所知的男人,范特西十分無語,便是長篇大論起來:

“這瀟襄書院,乃是五千年前大夏開國女皇夏曦和所創,當時大夏子民愚昧,於是先祖便於大夏各地開設書院九座,旨在傳道授業解惑,其中瀟襄為尊。與此同時,先祖帝夫蘇燭龍,見大夏子民體格羸弱不堪,就在大夏境內九座大山之顛,創辦宗門九個,旨在強身健體護國,其中鎮魂為尊。這書院文士以文入道,宗門魂修以武入道。說來也是同宗同源,便每每交換弟子互相觀摩學習、增進情感。”

“這麼說來,西西你是那夏曦和與蘇燭龍的後代世孫???”蘇名亡魂大冒,似乎想到了什麼極為可怕的事情!避重就輕的問道。

“不,先祖無嗣,但有大德,如今這大夏皇族夏氏,是她退位禪讓而來!當今皇族原本姒姓,因感念先祖夏曦和,便改為了夏姓。”

“還好,還好!”蘇名虛驚一場,冷汗淋漓。這范特西要真是他那兩二貨父母的後代世孫,蘇名感覺自已都沒那碧蓮活了……

“哦,對了夫君,你記得你父母的模樣嗎?”范特西似乎想到了什麼高興的事情,突然滿臉興奮的問道:“夫君你記不記得自已從何而來?”

蘇名自小在旮旯村長大,對自已的身世一無所知,一直困惑不已。雖說在那神墟便已知曉,他這最初的生命形態是那蘇燭龍和夏曦和九十億年前於神墟苟合而來……但這既有輪迴,必然就有現世父母,難道自已的輪迴方式與眾不同?會不會與那雷震子一般天生地養?

蘇名猛的搖頭不再亂想,焦急道:“西西!我不記得了啊!這麼多年來你也一直不肯說,這莫名其妙的就頂了個鎮國王的名頭,還特麼娶了差著輩的三位公主,西西,快告訴我,我這便宜父母身在何處?他們究竟幹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兒?”

“咯咯咯……”范特西掩面笑了!

“夫君!我知道!這個我知道!”一旁的史黛拉,立馬興奮的站了起來手舞足蹈!

“感覺你們都知道,就特麼我自已不知道!”蘇名瞬間臉就黑了,大叫道:“黛拉你特麼倒是說啊!當真很好笑嗎?再不說,為夫罰你倒立侍寢!”

“呵呵呵!夫君,是整個大夏都知道,就你一個人不知道!”這史黛拉說罷,和那范特西互相扶持著,笑得前俯後仰花枝亂顫……

“到底說不說!”蘇名臉色漆黑,拿出了皮鞭,他要家法伺候了!

笑罷,范特西強忍著笑意管理好自已的表情,道:

“如今那曦和先祖祠,世人皆可瞻仰拜謁。祠內有巨碑,碑上銘有曦和先祖二十八字箴言,其曰:十皇單傳江山遠,鎮國之子自出現,手握髮光兩條棍,雙親攜其皇宮見。”

“這是箴言?確定?這特麼連打油詩都算不上!究竟是何意?”蘇名撓了撓頭,他聽得雲裡霧裡,不解問道。

“噓!不可妄言!”范特西立馬捂住蘇名的嘴,接著道:“這上面的意思是,大夏之皇十世單傳之時,大夏江山風雨飄搖之際,方有鎮國之子現世,這鎮國之子手裡握著兩根發光的棍子,不必滿世尋求,其父母自會攜其前來皇宮。”

“哦,那這結果呢?應驗了?我父母就帶著我來到了皇宮?”蘇名無語至極,這很好笑麼?

“嗯嗯。”范特西點了點頭,接著賤兮兮道:“父皇之上的十皇皆是獨苗單傳,近百年來大夏災禍連年烽煙四起,這都應驗了那箴言所述。大夏平天十三年,一日早朝之際,有一跛腳公狗攜著一條三腿母狼,嘴裡叼著個孩童,大搖大擺而來。這跛腳公狗無視一干君臣,徑直把那孩童扔在了龍椅上,就又帶著他那狼夫人大搖大擺的走了。等一眾君臣從目瞪口呆中反應過來,再去尋找這一對野狗,哪知翻遍了京都,也再也沒有找見!”

“所以…我的父母就是這一對…野…野狗???”

蘇名急得一蹦,接著便是跳腳道:“不!西西!他們一定搞錯了!再說那孩子必定手握兩根發光的棍子,你們看!我可沒有什麼發光的棍子!”

接著蘇名朝著二女便是一攤雙手,表明了自已的無辜。

“夫君你忘了那插在貝貝身上的棍子?”范特西捂著嘴偷笑:“父皇說,當時你左手握著那根棍子,可謂是光芒萬丈十分耀眼!”

“不不不,西西,黛拉!你們聽我狡辯!喔不!聽我解釋!這狗兒子不可能是我!何況我就那一根棍子!不是兩根棍子!一定是他們搞錯了!”

“不會錯的,夫君!父皇說,他當時就站在先皇身邊,那野狗把你叼來直接放在了先皇身旁的龍椅之上,你左手握著那棍子,右手握著…握著…”范特西說罷,側過身子捂著臉,指了指蘇名腿間!

“胡說!!!”蘇名大急,朝下面看了看,又伸出隻手來在那裡摸索一陣,接著思考了一番,黑著個臉:“騙鬼呢!這東西怎麼可能會發光!”

“啊!夫君,它當時就是發光了!”范特西捂著臉羞澀道:“父皇說,你那醜東西不但發光了,而且是亮瞎人狗眼的那種!不信你去問問父皇,而且滿朝文武皆知!父皇還說,當時你那小手還一上一下的,並不老實!”

“我特麼……”蘇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徹底蔫了……這所有證據都說明了,他就是那所謂的狗兒子,哦不,是鎮國之子!

“叮咚!來自范特西的尷尬值+6666!”

“叮咚!來自史黛拉的尷尬值+6666!”

咦,好久未曾嗶嗶的尬狗系統,竟然又開始了嗶嗶嗶?

不過,蘇名此刻哪有心情管這個,此刻,他趴在地上用手錘著地,一邊又嚎啕大哭,委屈得像個被辱了清白的小娘子……

“啊!該死的夏曦和!啊!無恥的蘇燭龍!你們都特麼不是個人啊!我蘇名本以為自已已經至賤無敵了!沒想到你們才是真的狗啊!啊啊啊!”

“夫君!不可妄議先祖!”范特西趕緊跑了過來,把這歪坐在地上貓尿橫流的蘇名拽了起來。

蘇名落座,氣憤的對那憋笑的范特西吼叫道:“西西!你這惡婆欺人太甚!”

“我又哪裡惹你生氣了嘛,夫君!”范特西跑到蘇名背後,竟是給他捏起了肩捶起了背,安慰道:“夫君,不氣了哈!不生氣了哈……”

“你說說,那兩百多封家書,是不是都是你杜撰而來?”

蘇名怒氣未消!

“沒有的事,夫君!從那筆跡你還看不出來嗎?那都是父皇親手所寫!”

“呃……”蘇名徹底服了!原來這幫惡賊裡應外合,就是要一直把他矇在鼓裡,簡直欺人太甚!

“報!”

忽有一小廝闖進堂來,滿臉血跡,見到蘇名,便噗通一聲癱倒在地,焦急嘶啞道:“稟王爺!刺史大人捉拿學院亂法文士並不順利!抓了幾百人大半都是學院夫子。然而學院的年輕學子們竟是抱團阻攔,只要我們稍有動作,他們便引頸自戮言之殉道。以至於刺史大人極難行動,然而那些學院高層,似乎是默許了學子們的行為!刺史大人派小人前來稟告王爺,刺史大人說,吾王不能當的罪名他來當,吾王不敢做的事他來做!”

“啪!”不自覺間,蘇名雙手一抖,手裡的茶杯便是掉在了地上。

“他準備怎麼做?”蘇名急切的問道。

“王爺!不是準備!不是準備怎麼做!現在,估計刺史大人已經在做了!他說,凡拼死反抗者殺之!橫加阻攔者殺之!自戮者先其一步殺之!教唆默許之夫子殺之!那書院估計已是一片血海啦王爺!”

“那沙幣還說他知道分寸!他知道個錘子!”蘇名紅著眼騰的一聲站了起來,急急道:“備馬!備馬!”

“王爺!公主鸞駕就在府外,一直待命!”

“好!”蘇名急匆匆跑了出去,然而這二女卻是跟了出來,蘇名放心不下,強行把史黛拉留在了刺史府內,她已有身孕,再不敢擔驚受怕。而之所以帶著范特西,這女人,所謀者大,那就得多歷練歷練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