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分兩瓣,話分兩頭。

話說大夏瀟州府正六品司馬黎北辰,拿了雞毛當令箭,騎了魂力加持的快馬日行萬里,狂奔兩天兩夜,正好趕上今日早朝。

眾臣正在為那邊關戰事吵得烏煙瘴氣,竟有閹人急驅上殿:“報!瀟州府司馬手持鎮國王令,求見吾皇!”

夏欽雲面容憔悴。不知從何時起,便是再沒睡過好覺。天天都是這些天災人禍、邊關戰敗、民生困頓、內政萎靡、外交屈辱、國庫空虛,不過四十來歲的年齡,便已有白髮爬上鬢角。聽見有人手持鎮國王令而來,卻是來了精神,便道:“召。”

群臣也都停止了爭吵。靜待那小小司馬前來,倒是要看看這鎮國王又要鬧什麼么蛾子。如今這鎮國王,真可謂是風頭無兩名傾朝野,不過全都是些臭名、惡名!這不,範仲焱一聽到那三個字,就特麼再也不能維持權臣該有的淡定高深,此刻他咬牙切齒渾身發抖,恨不能飲其血啖其肉……

黎北辰昂首挺胸驅步上殿,見了夏欽雲,眼裡立馬有淚水湧出,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額頭嗆地哭嚎道:“罪臣黎北辰!叩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愛卿平身。二十多年了,朕記得你。”

“謝皇上!”

“二十年不曾見,卿為何失去一臂?又何事求見?”

“稟皇上,罪臣,就為這缺臂而來。”

“細細道來。”

“稟皇上,罪臣六月前再次被貶調至瀟州府任小官司馬,主軍賦。瀟襄書院借勢橫行,拒不納稅。按例,微臣一月便去催促一回,去上一回微臣家人便會斷上一臂,微臣一家四口,已缺五臂。下月,便是輪到微臣那老母親獻臂了皇上!”

這話一出,朝堂便騷動起來。司馬雖小亦是官身,無大過大非,誰敢斬其一家五臂?果真駭人聽聞!不過,這前去書院索賦麼,斷臂也就不足為奇了。

黎北辰說罷,嗚咽著癱坐在了地上。

夏欽雲沒想到,大夏境內竟有這樣的事情發生,瞪著眼睛問道:“何人如此大膽!”

黎北辰趕緊跪正了回話:“微臣奉王命查察此案,所有矛頭都指向當今雲氏貴妃!還請皇上交出兇手,由微臣帶犯人前往瀟州具體查辦!”

轟!!!

整個朝堂瞬間炸鍋!

夏欽雲從那龍椅上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指著堂下的黎北辰,吹鬍子瞪眼吼道:“你這廝欺人太甚!”

“吾皇息怒!”

殿下一干文武大臣盡皆跪伏,戰戰兢兢。天子悲喜無常,動怒血流成河。這可不是說說而已!

夏欽雲扶著龍案走下殿來,直到黎北辰身前,左右踱著步,戳著這廝脊樑道:“當年朕就該殺了你這逆臣!也免得如今又來氣朕!你可知朕當年但凡有半個兄弟姐妹,也不願幹這人間最累最苦的差事!也不願爬上這受盡爾等窩囊氣的龍椅!先皇僅朕一子!僅朕一子啊你這逆臣不知道嗎?當初朕才登基一天,你特麼就非要逼朕退位!你置大夏曆代先皇於何地?你視大夏國祚為何物?再說這大夏九座書院九座宗門,開朝便是不徵民稅,不納軍賦,難道你這逆臣也是不知道嗎?愛妃雲氏受國柱所託,監察大夏九院,汝書院索賦,已是知法犯法,斷臂實乃咎由自取,竟敢妄言捉拿!”

真尼瑪欺人太甚!夏欽雲氣不過,直接飛起一腳,把這不知死活的逆臣給踹翻在地,直踹得這廝哇哇亂叫……

“拖出去!砍了餵狗!”

“是!”

兩個金吾衛疾驅上殿,拿了黎北辰就往外拖,孰料這廝竟大叫道:“微臣無罪啦皇上!微臣奉鎮國王之令前來捉拿兇犯歸案,何罪之有!我有鎮國王印在此!我有鎮國王令在身!還請吾皇明察!萬不可做那無道昏君啦皇上!”

“暫且住手。”

夏欽雲抬手道:“取那王令一觀。”

黎北辰趕緊掙脫金吾衛,屁滾尿流的爬上前來,不待夏欽雲身旁公公前來索取,便是用那獨臂,踉蹌著,展開拓有王印的政令卷軸,急急唸了起來:“王令:著愛卿取我鎮國王印,領兩千府兵,徹查斷人臂膀之歹徒,及其幕後之爪牙。上至天子下至草民皆可問罪!不可因痛徇私,不可恃強頹廢,但凡遇阻,儘可來找本王!”

念罷,便是交給了那閹人,由那閹人呈到了龍案。

轟!滿朝文武又是炸了鍋!這鎮國王,好大的王威!只見那當朝宰輔範仲焱,立馬站了出來,手持笏板狠狠道:“皇上!這鎮國王大逆不道,藐視皇威;身無寸功,霸行南域;橫徵暴斂,草菅人命!還請吾皇廢其王位,謫為庶民,梟其賊首,以警世人!”

“臣,附議。”

“臣,附議。”

……

滿朝文武,附議者,十之八九。

夏欽雲直接無視了滿朝文武,皺著眉,衝那黎北辰問道:“這書院索賦,也是鎮國王的主意?”

“不,是微臣非要索賦。”黎北辰咬咬牙,戰戰兢兢道。

“哈哈哈哈!”

夏欽雲怒了!怒極反笑,指著殿前那人道:“那愛卿倒是說說,汝為何非要棄了規矩,如此乖張行事?”

滿朝文武皆是不語低頭。熟悉這笑容的人都知道,這笑容之後,必定有人被誅,這可憐的司馬小官,已是死人無疑!

黎北辰當然知道。但他竟是用那獨臂撐著顫抖的雙腿,緩緩站起身來,站直了身子挺直了脊樑,視死如歸道:

“罪臣以為,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如今大夏,風雨飄搖。國資虛極,內外俱困。此為大不均,我願均平之。”

“罪臣以為,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凡食我大夏糧食之人,皆該賦其稅。國之將亡,人又何存?此為大不均,我願均平之。”

“罪臣以為,大廈將傾,獨木難支。凡食我大夏糧食之狗,皆該薅其毛,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此為大不均,我願均平之。”

“罪臣之罪,無可饒恕!還望吾皇寬恕罪臣一家老小。”說罷,黎北辰跪了下來,垂著頭閉著眼,一臉決絕,等待死亡降臨。

夏欽雲竟是雙目炯炯的從龍椅上抬起了屁股,站了起來,開心大笑道:

“哈哈哈哈哈!好一個我願均平之!愛卿果真沒有讓朕失望!黎愛卿!朕若真摘了你那項上人頭,你那八十老母親可能活?你那無臂美嬌妻可安好?你那殘肢獨子可能成人?你自已看看吧,早已有人要保你。”

說罷,夏欽雲自龍案拿起了一個卷軸,朝黎北辰扔了過來。

黎北辰一臉懵逼!不是賜死?夢遊一般睜開眼,慌亂用了獨臂去捉那飛來的卷軸,在手裡顛了好幾回才堪堪接住……放到地上翻開一看,竟是鎮國王那潦草不堪的手筆:

“小婿向便宜老丈人問好!黎北辰那廝,目艮裡有云鬼幣,月匈中有丘害谷,可為徵賦欽差,主管九宗九院之賦稅。當予其必要的生殺大權!另外,告訴那孫子,人若不能抓,及時收手滾回來!本王昨日見了他那無臂美嬌妻,生得好生水靈,正合本王胃口,他若是死了,本王好人妻…嘿嘿嘿……”

原來前些時日,蘇名找來小廝問詢,聽說黎北辰一路北上,前往皇宮欲要捉拿貴妃!便是寫了書信,遣了猴子送到皇宮,不然,這倒黴催的二貨必然是萬里送人頭……

看罷蘇名這狗刨出來一般的書信,黎北辰噌的一聲站了起來,也不管什麼禮儀規矩,轉身狂奔出殿……“啊!皇上告辭!這人,臣不抓了!臣這就回去!臣要回瀟州!臣要回瀟州啊!……”

“哈哈哈哈哈!”

身後響起夏欽雲中氣十足的大笑,他不知有多久,再也沒有這般開心過了!

……

人有兩頭,話分兩段。

瀟州刺史歐陽潯,奉了王令,在這書院廣場大擺宴席。州府瀟襄,但凡有些頭臉的人物,都是被邀上座。更是請來了整個書院的夫子們前來吃席,當然這裡所謂的請,儼然已有捆綁威逼之意…

一直未曾露面的小丫頭雲之影,也和那些前來觀摩學習的鎮魂宗弟子們冒了出來。前些日子,她們鎮魂宗一眾交換弟子,為做宗門任務而有所耽擱,這一回來,書院人事大幅整頓猶如地覆天翻!一打聽,原來天上掉下了個無比暴虐的鎮國王,這人竟是自已的親姐夫……

書院廣場人山人海。蘇名攜范特西和史黛拉,大搖大擺,一步三搖而來,惹得一眾年輕女學士為之側目繞道。

這史黛拉不光會倒著拉,而且似乎巨能吃,見了吃的就撲了上去,一陣饕餮。也許是腹有胎兒急需營養的緣故吧…蘇名搖了搖頭,也只能這樣解釋了…

蘇名心情大好,壓抑許久的社交牛逼症又要犯了……不由得一邊走,一邊哼起了歡快高亢的旋律:

是哪個哈麻皮在唱歌?

溫暖了寂寞!

白雲幽幽藍天依舊貓尿在漂泊!

在那一片叢林中一個人摸索……

“夫君!能不能換個歌!你每次都唱這個,簡直老掉牙了都!也不知道是哪個星球上的調調!那個星球的人,難道都如夫君這般哈麻皮嗎?”范特西不滿的撅起了小嘴,埋怨道。

蘇名無語。這傻妞!她不知道自已一句話輕飄飄的說出來,到底傷害了多少無辜的番茄醬……

“呃…好吧,咳咳!”蘇名扭了扭脖子潤了潤嗓子,略微回憶了一下那三年來的記憶,便是換了個調調,繼續旁若無人的高歌:

狼和狗吻別,在無人的街。

讓風痴笑狼狗不能苟合…

狼和狗吻別 ,在狂亂的夜。

狼狗的菊,等著迎接被捅…

“呀!姐夫!你嚎得真惡俗!真難聽!西姐,快跟我來,咱們坐一起。”

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片子,從人群中竄了出來,古靈精怪,一把就抱住了范特西的手臂,嘟著嘴撒嬌賣萌。

二女瞬間就膩歪在了一起,范特西眼神極盡溫柔,用手撫著這丫頭片子的頭,滿是寵溺。

蘇名側目看了過來,眼前不由得一亮!

娉娉嫋嫋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

古淫多才,誠不欺我!

不過,蘇名可不是那什麼沒見過世面的小男人,當初范特西還是她這般大小的時候,蘇名就本著科學探究的偉大實踐精神,孜孜不倦摸索吸取數載,已然吃透了其中原理。

於是,蘇名偷偷瞟了十來眼以後,就一臉淡泊的…強制命令自已的眼睛轉移了視線。然而,自已這可惡的狗眼,今天竟然有些不聽主人使喚,特麼的一抽又一抽,抽風了一般,就是要往那兒瞟!

不過這小丫頭胸前,那該死的蜻蜓趴在上面就是賴著不走,著實可惡!當真是氣煞老夫也!

二話不說,蘇名走上前去,在那小丫頭的衣服上一陣扒拉,確是扯不下來!於是,蘇名用手逮著那隻蜻蜓,左思右想,翻來覆去的琢磨著,好不認真。原來這隻栩栩如生的蜻蜓,竟是一隻蟲子蜀繡,好不動人,好不逼真!

“姐夫…你幹嘛?”

雲之影被驚動,便是掙脫了范特西的手臂,轉過身目瞪口呆的盯著蘇名,傻傻的問道…

蘇名依舊在那摸索……

“啪!”

范特西瞬間便是來了氣,抬手就是一巴掌賞了蘇名!接著拳腳齊出,把這老色批幹翻在地…然後,她一隻手掐著腰,一隻手戳著蘇名鼻樑,憤怒道:“你這個牲口!你還是個人嗎?影妹她才不到十四歲!”

范特西實在氣不過,挺了挺傲人的身姿,洶湧道:“還沒給你餵飽是嗎?”

“呀?西姐!你竟然讓姐夫捱餓!姐夫你是餓了嗎?”雲之影純潔無瑕的俏臉滿是震驚,驚訝道:“難怪姐夫你這般面黃肌瘦,西姐你怎麼可以這樣餓著姐夫!約姐說,男人不吃飽,是沒有力氣幹活的!”

說罷,雲之影心疼的拉起蘇名便往那席桌走去,邊走邊道:“姐夫,今天那狗官歐陽潯請客,你儘管敞開了肚皮吃!”

雲之影把蘇名按在了座位上,便是捋了捋自已衣服上繡著的蜻蜓,眨巴著水靈靈的大眼睛,對蘇名科普道:“姐夫,你看!它只是一條蜀繡蟲子,雖然精緻好看,但卻是假的,不能吃!喏,這邊還有一隻蜀繡蝴蝶,難道姐夫也喜歡蜀繡?”

“呃…”蘇名無語凝噎…麻木的點了點頭,現在的小姑娘,特麼玩兒得是真花!別人不說,就說眼前這雲之影,那胸前,一邊繡了一隻精緻的蝴蝶,一邊又彆著個逼真的蜻蜓,這還不算,特麼兩條褲腿一長一短滿是破洞也就罷了,兩隻鞋子也是不同顏色,不同款式……

只見這雲之影,大大方方的解開胸前別針,取下了兩隻蟲子,用手捧著遞到蘇名面前,眨巴著無邪的大眼睛,道:“給!姐夫,送給你了!”

“呃…”蘇名機械的伸出雙手接過…

“快吃吧,姐夫!西西姐你也真是的,看把人家都餓成啥樣了!見著蟲子都想吃…”雲之影夾了菜就往蘇名嘴裡不停的喂……站在一旁的范特西,滿腔怒火無處發洩,於是也就取了筷子來,夾了滿滿的一筷子菜,死命的往那賤人嘴裡塞……

古有武曌武順姊妹共侍高宗,今有西寧雲影二女齊喂蘇名。人生高光莫過如此,蘇名幸福得瞪著兩個牛卵大的眼睛差點噎死,高興的淚水禁不住嘩啦啦往下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