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爆炸後,護衛所裡瀰漫起了黑煙。

一陣剛猛的風在護衛館內爆發,緊閉的門窗在這一刻全部開啟,黑煙被驅趕出護衛館後,門窗又在風的吹動下關閉了。

門口的位置,十泉介擋在三笙,敖青和風間㹳的面前,雙手撐起流動不息的水幕,正面的爆炸威力全被十泉介卸掉了。

大廳中央,肉眼可見的各色血氣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彩色的光幕,光幕下的獸人與建築物都完好無損。

白刃帶電的藍色血氣也混雜在其中,彩虹光幕當中有四五股比白刃還要明亮的血氣,其中最顯眼的便是一道黃色的血氣。

土黃色血氣的主人,是一名外形似鷹,半邊白色羽毛,半邊深藍色羽毛的翼族獸人,在他的兩邊臂翼上,像是有一桶紅漆被打翻灑在了上面,一大片羽毛都染成了紅色。

此刻,這名翼族獸人正面色難看地站在桌子上,他放下高舉的爪子,呼嘯的風也停住了。

“白刃啊白刃,要我說你什麼好,幸好部長不在這,不然你又要挨一頓罵……”

“玄揚副部長,我認為此事不應怪罪於我……”

“受潮的炸彈是你以前的隊友搬過來請求處理的,門是你以前的隊友強開的,炸彈是你以前的隊友點燃的……”

前部為黑色,後部為金色的尖銳鳥喙一張一合,白刃流了些緊張的汗。

玄揚在這時看見了躲在水幕後的風間㹳,驚訝道:“哎呀,這就是……”

玄揚靈巧地跳下桌子,只有一根金色利爪立於地面,之後閉著地上的炸彈,似羽毛般輕盈地跳到了風間㹳的面前。

“你——”

風間㹳剛想說什麼,便被一張黃色的紙蓋住了臉。

“這是正式的轉讓契約,趕緊簽了,我也好給族中長輩個交代。”

“嗚嗚嗚——但是關於北境翼族的代理權不是要去商會嗎?”

風間㹳從臉上拿下摩擦後皺成一團的紙,有些疑惑。

“你看仔細了,這並不是關於那個的,這是關於你身上索命銃的正式轉讓契約書,你帶著吧?”

“呃……”

風間㹳細細看起手中的契約書。

之前簽下谷荒離的欠條時,風間㹳還看不懂用血氣寫下的契約書內容,這次風間㹳倒是能看懂契約書的內容了,上面的文字全都變成了自已熟知的內容。

“聽起來好像有很珍貴的情報……”

敖青剛說了幾個字,北境翼族的獸人玄揚就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而大廳內,護衛所的工作人員們再次進行著將不受控的炸彈,一一聚集起來的行動。

玄揚面對十泉介和三笙,露出笑容,說道:“兩位十泉湯的醫生是來給白刃問診的吧?還請稍待片刻,至於你……龍族的大少爺來此何事?”

“我來看熱鬧——我來看望老朋友啊!”

“小聲點!”玄揚上前捂住敖青的嘴,小聲說道:“也不知道你們的朋友伊諾對炸彈進行了什麼改良,現在不僅搖一搖就會爆炸,聲音高過一定程度也會引爆炸彈!”

“真嚇人!不過確實是伊諾會做出來的事呢!”

敖青坦然地,小聲笑著,三笙聽聞炸彈隨時都可能爆炸後,縮在了十泉介的身後。

“我看完了,這確實是簡單的轉讓契約……但是為什麼?這把索命銃的原主人——李惇昰,紙上是這麼寫的,李惇昰為什麼要把索命銃轉讓給我?”

“你隨我來,有些事不方便讓某些人聽到。”

玄揚看了一眼敖青,敖青一副沒臉沒皮會硬跟上來的笑容。

風間㹳得到十泉介和三笙的同意後,便靠近玄揚,玄揚走在前面,風間㹳走在後面,敖青剛走了幾步,就被白刃散發著陰沉殺氣的眼神給嚇住了。

風間㹳搖頭晃腦觀察起護衛所,護衛所的一樓似乎是用來處理獸人訴求的辦事的地方,很多位置都設立了櫃檯,不過現在隨處都擺放著易爆的炸彈,護衛所的工作人員都在小心翼翼地搬運炸彈。

“玄揚……兄?”

“嗯,可以這麼稱呼我。”

“玄揚兄,我想問這些炸彈易爆的話,是怎麼搬運進來的呢?”

“唉,都是伊諾那小子,全都搬進來了之後不知道做了什麼,竟然開啟了炸彈的開關!唯一的控制器還被白刃一屁股坐壞了!要不是我瞭解這個孩子,換部長來早就把伊諾當成恐怖分子踢進牢裡了——”

玄揚的話還沒說完,風間㹳沒注意到腳下,踢到了一顆炸彈,炸彈骨碌碌滾到了玄揚的腳下。

玄揚和周圍的獸人臉色一黑,在炸彈發出耀眼的光芒之前,玄揚便動用利爪,直接將炸彈像西瓜一樣切割開,接著渾濁的土黃色的線纏繞在玄揚的手指上,伸進炸彈,做起了極為精密的操弄。

碎成四瓣的黑球沉寂下去後,在場的眾人才鬆了口氣,在周圍人無語的注視下,風間㹳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這輩子都不出來了。

“抱歉,我沒注意到……”

“我發現你這個人,有時候真的很脫線啊,一點都不像你在雪凜館的英勇表現,李惇昰和有些北境翼族的獸人可對你評價頗高哦?”

“是是,有些脫線……什麼?玄揚兄,你剛才說什麼?”

玄揚不再言語,帶著風間㹳走到二樓的私人辦公室後,鎖好門,示意風間㹳坐下。

風間㹳坐在玄揚的對面,一反常態,面無表情。

“不裝了?我覺得你像變色龍,無論何時,在什麼地方都能適應環境,遇到突發事件也能冷靜地瞬間做出應對,但你有時候會像現在這樣,露出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這才是你的本性吧?”

“只靠我在雪凜館做的事,玄揚兄就能得到這麼多資訊啊……”

“這不是廢話嗎!哪個正常人會優先去拿自爆的功能啊!你無論是啟動雪凜館的防禦還是攻擊的結界,那白格就是再神通廣大,你都能撐到青鸞王到場啊!”

“是啊是啊,當時我可沒那麼多選擇,不知道玄揚兄看得是否開心?”

“你看,擺臭臉開始說反話了,我看得一點都不開心,除了李惇昰,只有李惇昰押對了,他可是賺得盆滿缽滿呢!”

“這樣啊……雪凜館的事對你們北境翼族來說只是一場遊戲?一場鬧劇?”

“這麼生氣幹什麼?”玄揚喝了一口茶,繼續說道:“你雖有所失,但風間㹳,㹳兄,你亦有所得啊,你知道你掌心的核心熀源,它的價值有多大嗎?北境翼族也就持有十幾枚,你拿著它甚至有能夠承包領地,成為一方霸主的資格,這就是北境翼族對你的賠禮,㹳兄,你對此有何不滿?”

“我不滿的地方多了去了!你說我什麼都不在乎?我可能確實有時候對事情有些冷漠吧,但我有底線!你們北境翼族把我拉過來,還給了我一場生死考驗,到底是要做什麼?我感覺我就像玩具一樣——”

“慢著,㹳兄,有件事你誤會了。”

玄揚不緊不慢地說道:“現在的北境翼族和你出現在狛納世界之間,沒有任何關係。”

“現在?現在當然沒關係了!把我拉到這個狛納世界的北境翼族獸人已經死了……”

“錯了,㹳兄,我接到報案的第一時間,就去查了族內的死亡記錄和外出記錄,還聯絡了每一個在外的族人,結果是,沒有任何一個人死亡,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失蹤,㹳兄,你找錯方向了,即便將你帶到這狛納的是北境翼族獸人,他也和北境翼族沒有任何關係了。”

“……那我該找誰?先等一下,玄揚兄,你要是敢說什麼天機不可洩露的話,我就立馬把你們在雪凜館的遊戲散發出去,讓世人認清你們的冷漠。”

“哎?這又不是什麼機密,你想說就去說啊。”

風間㹳這才親身體會到,為什麼谷荒離和白刃都對北境翼族是一副欲言又止,不想扯上關係的態度。

“不過嘛,確實,雖然我不知道將你帶來狛納的北境翼族獸人的身份,但是方向還是有的,但是,㹳兄,我要問你。”

玄揚嚴肅了起來,說道:“以㹳兄的本事,只要以後不出十泉湯,就能安然無恙地渡過這一生,但,如果㹳兄決心探索著狛納世界,災厄與機遇都會相伴而來,你可考慮清楚了?”

“——我……”

風間㹳一時間沉默了。

“……其實無所謂,我怎麼來的也好,怎麼回去也好,災厄機遇什麼的都只是無關緊要的小事,無論是以後再也不能離開十泉湯,還是外出旅行,我都無所謂,但我——”

風間㹳露出堅毅的眼神。

“我不能對祈求幫助並需要幫助的人視而不見,我是在幫助他人的過程中,找到生命的意義的,你能理解嗎?”

玄揚瞠目結舌,過了會兒才說道:“我不理解,你這是什麼聖人思維?也不對,幫助他人是利他,但在其中找到自已生命的意義其實是利已……我還是不理解,你這是什麼聖人思維?㹳兄到底是經歷了什麼樣的教育和人生啊?”

風間㹳不好意思地撓撓臉,說道:“聖人嗎……我倒覺得這是為了自已呢……”

“那㹳兄還是要找白刃嗎?”

“找玄揚兄也行——”

“別找我,我事多著呢,一週沒工作,檔案都堆了好高……風間㹳,既然你已經決定好了的話,以後無論你在哪裡求助北境翼族,北境翼族都會幫你,這是衍天島和天山在昨日向所有北境翼族的獸人釋出的內部通知,我想所有北境翼族獸人都會遵守吧。”

“衍天島和天山……?聽上去可真厲害……”

“衍天島是我族族長和占卜門人生活的地方,天山是——”

玄揚突然打了個噴嚏,隨後愕然地看向窗外,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㹳兄,我原本為你準備了兩個方向,但是天——但是現在㹳兄只有一個方向了,那就是極界。”

“極界……?”

“你就理解成狛納的敵人就好了,然後——阿啾!”

“玄揚兄這是感冒了?”

“……看來我說的太多了,我把白刃叫來吧,你和他談。”

玄揚按了按桌上的按鈕,過了一會兒後,白刃推開了門。

“玄揚副部長,你有事找我?”

“不是我有事,是㹳兄有事,說吧。”

“白刃,我是來向你確認一件事的,雪凜館你們找到了幾具屍體?”

白刃看向玄揚,玄揚點了點頭後,白刃才說道:“一共十三人,其中十一人是山民獸人,另外兩名返祖獸人沒有身份資訊。”

“那兩個沒有身份資訊的獸人,他們的脖子上有沒有項圈?”

白刃疑惑道:“嗯?他們的脖子上沒有項圈。”

風間㹳嘆道:“白刃,他們的脖子上原本是有項圈的。”

“……是嗎?風間㹳,介之前說你的記憶有混亂的徵兆,你是不是記錯了?”

“我……”

風間㹳正不知道怎麼解釋時,玄揚接過話說道:“白刃,你知道風間㹳的記憶為什麼會混亂嗎?”

“我不知道,但我認為這是風間㹳炸塌雪凜館的時候摔到的內傷,或是強行運轉血氣時對大腦造成了損傷導致的。”

“你的推測不無道理,但都是錯的,風間㹳是被青鸞王影響到了。”

“青鸞王……?”

“這事是機密,不要透露出去,青鸞王的光輝能將範圍內所有獸人的記憶與精神全部攪在一起,這一週青鸞王可是將北境攪了個天翻地覆啊……風間㹳是實打實陷入了別的獸人的記憶裡,可能還親身體驗了一回他們的人生,這就是風間㹳記憶混亂的真相。”

白刃皺眉,說道:“原來如此……風間㹳,你怎麼不早說?”

“我就是來說這個的啊?但我怎麼知道青鸞王的能力,總而言之,那兩個返祖的獸人脖子上是有項圈的,而我曾沉浸在他們的記憶中,我能肯定,他們是被人為飼養成返祖獸人的。”

白刃聽聞後,拉過一把椅子坐在風間㹳的身旁,眼睛直視風間㹳的雙眼。

“和我詳細說說,說多久都行,一定要詳細,準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