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墜入了陰暗、潮溼、沒有希望的牢獄中。

一直不願去回顧的記憶在風間㹳自已的講述下慢慢變得鮮明起來,雖然這一次沒有了親身經歷的實感,風間㹳的心中仍然迴盪起了那股爭搶食物時的飢餓之風。

玄揚在一旁聽完那兩名返祖獸人的遭遇之後,意識到,風間㹳真的就是為了這件事才來的,關於自已和北境的情報都只是次要的。

白刃聽完後,一言不發,風間㹳則顯得有些畏懼,身體微微顫抖,玄揚見了,便起身出門,叫來了十泉介和三笙。

十泉介照料起雖然疲憊,但仍在不斷思考的白刃,而三笙則給風間㹳喝下了平心靜氣的藥湯。

“……再給我點時間,其中牽扯甚多,我得好好想想……”

十泉介擔憂地問:“還想嗎?白刃,你這幾天一直沒有好好休息,先前你為了維持住風間㹳性命,損耗太多心力了,又一直沒有機會靜修來恢復……”

“介……詳細情況我不能對你透露太多,你也有要守護的東西,這幾日你守好十泉湯,不要再讓你的人外出了。”

“這麼嚴重?那你更不能蠻幹了,多少也得叫點幫手來,正好伊諾和敖青都在外面,何不與他們二人商議一下?”

“這事更不能叫伊諾,我擔心伊諾會上頭,衝動行事,而敖青——”

玄揚打斷了白刃,冷漠地說道:“我不同意那位龍族的大少爺牽扯進來,他的身份,白刃,你不覺得也有嫌疑嗎?”

“我認為敖青不是這樣的人,但是……玄揚副部長說得沒錯,此事不能走漏風聲。”

十泉介似乎明白了他們在說什麼,不再多言,而三笙在此刻顯得沉默寡言,好像什麼話都沒聽到。

白刃思索了好一會兒,才說道:“……風間㹳,今日你先回去吧,明早我們動身去布吉島中部地區的商會總部。”

十泉介有些擔憂:“風間㹳現在的身體……”

“我沒關係的,介大哥,我是唯一的目擊證人,我不站出來說話就沒人能知道真相了。”

“好吧,風間㹳,你既然有如此覺悟,那我也不多嘴了,我們在外面等你。”

十泉介給白刃開了幾貼中藥,帶著三笙離開了。

“玄揚副部長……”

“我知道,護衛部有內鬼的事我來負責,白刃,你負責去抓那些人口販子,此事你全權負責。”

白刃聽完後放心地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隨後,白刃對風間㹳說道:“風間㹳,你剛才說來的時候就有人在跟蹤你們?”

“是的。”

“如果青鸞王的能力是機密的話,我們就搶佔了先機,但不抓到幕後掌管這一切的人,這種喪心病狂的馴養在布吉島就不會停止……無論如何,風間㹳來護衛隊的資訊應該已經傳到,擔心風間㹳說出什麼重要情報的那貨人口販子那邊了,我們必須立刻做準備。就像我剛剛說的,風間㹳,明天早上我和你一同去布吉島中部地區的商會總部,登記北境翼族管轄區的代理權,這等大事恐怕每一個商人都會到場……”

“那幕後人物很可能就混雜在其中嗎……啊,要去商會的話,是不是可以告訴離老爺一聲?”

“確實,谷荒離本就是加入商會的商人,谷荒家的測謊能力也對我們非常有用……那麼明早我就讓谷荒離去接你吧。”

“慢著,白刃,既然是加入了商會的商人,那就有嫌疑,谷荒離雖然性情耿直,但你要如何排除他的嫌疑?”

“玄揚副部長是想考考我?像測謊這種精神類的特殊能力,都是聖月島的神使親自考核的,谷荒家的家傳能力是登記在了聖月島管轄的白名單上的,清清白白,堂堂正正。”

“嗯,那你現在明白為何不能讓你的朋友敖青參與進來了吧?”

“我明白,敖青是情報商人,可能還是布吉島上訊息最靈通的情報商人,黑市白市他都有關注,他或許可以做到問心無愧,堂堂正正,但……絕不清白。”

一直聽著的風間㹳這才從他們的對話中,知曉了敖青是什麼樣的人。

風間㹳還沒從返祖獸人的記憶中緩過神來,慢慢說道:“那麼到了明天才有我出場的地方了嗎?那我可以先回去了嗎?”

“可以是可以,先把轉讓契約簽了,另外李惇昰讓我幫忙帶個話,他說啊,很期待和風間㹳你的第一次相遇啊。”

“原來這個未曾謀面的李惇昰是個滿嘴跑火車的神棍啊……”

風間㹳喝了三笙給的湯藥後好了不少,他將注意力集中到左手手指上,牛皮手套隱藏的核心熀源發出了一絲熀能,轉化為風間㹳自已的血氣之後透過手指傳輸到了契約書上。

風間㹳捏了捏有些脹痛的手指,將已經留下自已血氣的契約書遞給了玄揚。

之後風間㹳便起身打算走人時,玄揚叫住了風間㹳。

“㹳兄,你先等一下,你聽仔細了。白刃,我問問你,北境翼族最擅長什麼?”

白刃此時換上了敬佩的表情,說道:“雖然玄揚副部長明知故問,我還是好好回答吧。北境翼族最擅長的便是通曉天機的占卜之術,玄揚副部長靠這一手本領破了許多懸案與冤案。”

“那我再問你,北境翼族當中,最為擅長占卜之術的是誰?”

“是北境翼族的族長,但這方面我瞭解的並不多。”

“最為擅長占卜之術的,是我族族長,但是,那最能通曉天機之人,是誰?”

白刃的表情更為恭敬,凝重地說道:“是北境翼族的天師,傳聞中擁有通天徹地之能,無所不及,無所不知的天師。”

玄揚在白刃回答的前一刻迅速鑽到了桌子底下,一副怕被雷劈的表情,但窗外風和日麗,玄揚見什麼都沒發生,便故作平靜地坐了回去。

“天……”

玄揚剛一張嘴,藍天白雲之上就憑空出現了一道雷電,直接穿過建築群,精準地劈在了玄揚身上。

雷電沒有發出轟鳴,達成目的後直接消失了,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只有外面的獸人懷疑是不是自已眼花了,剛剛竟然看見了晴天霹靂?

渾身焦黑,甚至還有些焦味和香氣混雜的玄揚趴著桌子站了起來,威力浩大的雷霆沒有傷到一書一筆,唯獨在玄揚身上留下了火星。

玄揚盯著直立的焦臭羽毛,朝著白刃無奈地攤了攤手。

“原,原來如此,那就由我繼續說……天師是受全狛納獸人敬仰的存在,相傳平日裡都居住在天山不問世事……”

白刃說話的時候一字一句口齒清晰,兩眼緊盯著窗外,生怕再降下來一道雷。

“好了好了,就說到這吧,明明平常都不會這樣的……風間㹳,你都聽到了吧?這就是我原本為你設想的另一個方向。”

“我沒聽到,我可不想被雷劈!極界對嗎?看我狠狠找他們的麻煩!”

風間㹳義正言辭說完了,便用跑的快速離開了辦公室。

跑到一半,風間㹳突然想到了什麼,又跑了回去,在錯愕的玄揚和驚訝的白刃面前,向白刃道謝。

“白刃,前些日子多虧了你,我才能站在這裡說話,救命之恩我牢記在心。”

“我——”

不等白刃回應,風間㹳立馬就跑開了。

回到大廳之後,風間㹳發現四周的炸彈少了很多,工作人員正有條不紊地無害處理著剩下的炸彈。

三色犬獸人混雜在工作人員裡,勤勞地收拾自已的爛攤子,而敖青則已不見蹤影。

十泉介說道:“出來啦?還有別的事要處理嗎?”

“沒有了,介大哥,我們回去吧。”

十泉介一一對獸人打完招呼後,便領著三笙和風間㹳離開了護衛所。

等他們回到十泉湯時,天色已近黃昏,十泉介和三笙一一進門,風間㹳卻停在了門口,望向夕陽。

風間㹳在思考,確實如同玄揚所說,北境翼族的天師也是一個方向,不僅是一個方向,如果北境翼族的天師真的像白刃說的那般無所不知,那麼這個方向甚至就是一條捷徑。

“北境……我如果想去北境的話不會被雷劈吧……”

風間㹳緊張地望向天空,風輕雲淡,什麼都沒發生。

“……但不是現在,得親眼見到那些人得到應有的懲罰,我才能安心離開……”

風間㹳搖了搖頭,走進十泉湯。

和十泉湯願意搭理自已的幾個雜工和學徒打完招呼後,風間㹳先是去向慶雲報到,隨後才回到了房間。

入夜之後,到了吃晚飯的時間了。

十泉湯的早飯和午飯都由自已去廚房取餐,之後隨意在何處進食。十泉湯的晚餐不一樣,十泉介或是慶雲會招呼十泉湯所有的夥計,大夥兒坐在院子裡,在同一張圓桌上吃飯。

用竹子精心構造的圓桌不分高低貴賤,其中有互相敵視的獅虎族和狼族獸人,也有看四大種族不順眼的山民獸人,也有排斥異已,從不和其他種族深入交流的長靈族獸人。

每個獸人都穿著十泉湯藍白配色的服飾,其中有穿短袖的有穿長袍的,大家都安靜地圍坐在圓桌旁進餐。

偶爾會有人小聲地交談,談話聲會很快融入到環境的聲音中。

隨處可見掛著的十泉鈴清脆地迴盪,涓涓細流流淌在剖開的竹幹內,十泉湯的一切都令人十分容易感到平靜。

晚飯過後,大家會齊心協力收拾碗筷,全部集中到廚房,之後離開十泉湯的獸人回家的回家,出去玩的出去玩,留在十泉湯的獸人要麼回房,要麼親自調配能令自已身心愉悅的溫泉,進去好好泡一泡,洗去一天的疲勞。

“呼~”

蛇獸人三笙在角落的露天溫泉裡,發出幸福的感嘆。

一個不速之客突然撲通一聲跳了進來,還壓到了溫泉底部三笙伸開的尾巴,三笙痛得發出嘶鳴,張大嘴巴,凸出的尖牙就要朝對方咬過去。

“是我啊三笙兄!哎呦!”

來人拋起水花,三笙這才發現是風間㹳。

“你這沒毛猴子瘋啦?!”

“哪有,這不是回敬你對我的好意嗎……您這池子怎麼這麼熱啊?”

“有時候累了我就喜歡泡熱的,你幹嘛,進我的池子裡來。”

“這不是想聊聊天嗎?三笙兄回到十泉湯後就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我和介大哥都沒像你這麼累哦?”

“……㹳兄不知道啊……”三笙躺在池邊,閉上眼睛,說道:“我們蛇族,蛇獸人一族是十分稀少的種族,大部分的族人也都不像我這樣張有四肢,最多最多就是隻有手臂了。

蛇族絕大部分都生活在北境,我在蛇族中也是個異類,正可謂是異類中的異類了……介師傅在海邊發現了被遺棄的我,帶我回了十泉湯,我就在這裡一直生活下去了。”

“額……所以?”

三笙白了風間㹳一眼,繼續說道:“從小到大,我遭遇了不止一次的拐賣事件,所以我一直都不喜歡出門,今天如果和㹳兄單獨出門的話,也有很大的可能被人口販子頂上,然後被賣到那些喜歡收集珍稀物種的大人物手裡呢。”

“布吉島的治安這麼亂嗎?”

“不哦?布吉島的治安情況其實已經很好了,但再嚴密的防護也防不住有心人啊。”

“原來如此……謝謝三笙兄,今天你知道外面危險還願意陪我出門。”

“不,我覺得我也該出門歷練了,一直待在十泉湯並不利於拓寬眼界——”

“哎呀,我不是說這個,現在外面真的很危險啊……從明天開始,三笙兄就不要再出門了哦?”

“不要出門……好吧,那我就聽你一回。”

三笙不多過問風間㹳的事,但還是很嫌棄風間㹳進入自已的溫泉裡,風間㹳心安理得在被嫌棄的目光中享受起了溫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