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塊。

凌亂的昏黃的廢墟中,彷彿整個青春也如同夕陽一般無限又迅速的抽走她最後一絲靈魂。

江邊的風是鹹的,有點腥腥的感覺。

到底是北城。就算是腥澀的風,也是她從未見過的樣子。不管是什麼顏色,什麼味道,什麼氣息,只要是與過去一切都不一樣的,她都欣然接受。

他坐在岸邊同樣枯黃的石梯上,在夕陽下數著那幾張鮮紅的票子。他背對著天空,頭髮絲居然也對映出了金色的光。此時的他笑起來確實有點可愛,彷彿不沾染任何俗世的天使,光是一個眼神,彷彿就能讓人看到永遠的未來。

他說有了她的共同努力,兩個人的未來總會更好的。

他握了握她的手,上車吧。

黑色的摩托後座,對於她,還是具有無窮的吸引力。她總是喜歡在風中的感覺,看眼前的一切都變得繚亂與抽離。彷彿想抓住什麼,卻什麼也得不到;彷彿想掙脫什麼,卻什麼也逃不了。

哪怕這一站的終點是地獄。

天終於暗了。天上的星星也終於降臨了。它們可憐著她,彷彿守候著中世紀最後一個落難的公主。

昏暗潮溼的小巷裡,老鼠和蟑螂在開著聚會,他們已經坐好了座位,準備看著今晚這個落難公主的最後戲碼,什麼時候唱向高潮。

她手心裡還有剛才緊緊抓著他衣角的餘溫。但此時此刻,已經又一次回到了城南的某個不知名的角落,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她心中油然升起一種使命感。為了他吧,既然愛,那就為了他。

對啊,既然愛,那就一定要義無反顧,一定要不顧一切,一定要毫不保留,一定要全部付出。當她躺在床上看著搖晃的天花板的時候,她心裡一直迴響著這些,如同她的聖經。她能用它淨化自已的身體以及地獄深處的靈魂。

煙霧繚繞的夜晚,一切已經被開啟。新的世界,新的生活,新的思想,新的認知。唯一剩下的,還是那個開始逐漸陳舊的軀殼。

他們問她的年紀,她笑著說剛剛18歲了;他們問她哪裡人,她笑著說跟你們同鄉;他們問她為什麼做這個,她笑著說因為愛情……

他們問了她好多好多。多到她自已都已經記不清了,多到她已經練就了張口就來的獨特的本領,多到她每次用不同的答案回答相同的問題也能保持相同的微笑。

她已經開始習慣,習慣於尋找不同人身上都同樣最脆弱的部位。她能用最合適的方式,讓自已走進他們的心,哪怕就那麼一兩秒鐘。

她在煙霧繚繞裡聽他們講故事,講不同的故事,卻又相同的故事。故事的主角不同,但核心卻是一樣。內心的孤獨,家庭的束縛,工作的失意,生活的不順……她安靜聽著,笑著應著,用最溫暖柔軟的手輕輕撫摸著,用母親的力氣輕輕拍打著。她是善良的,將所有的溫柔與特別使勁揉搓至每一秒中。

她彷彿在他們身上也看到了自已,荒唐又可憐的自已。

他們問她叫什麼名字,她頓了頓,想了想,她說,金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