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了三個彎,從黑洞洞的樓門進去,貼著樓道的電動車擦著邊走過,再上到三樓,開啟門,一股五味雜陳的味道撲面而來。

哪怕時隔多少年,再拿刀逼著她,她也還是會承認,從南城到北城的這段路上,她仍然還是會堅定的,熱烈的,義無反顧的。

甚至是在開啟這咿呀作響的防盜門,嗅到這生活的最低谷的味道後,她也只停頓了秒,甚至連憂鬱也算不上,她就抬起了右腳邁了進去。

從今以後,這裡應該也算是她的第二個家了吧?

有那麼一瞬間,電動車上的日子突然就變得撲朔迷離了,彷彿手中的風箏線,一半是你想鬆開,一半是上天的安排。

過去的就過去吧。永遠相信未來總是美好的,永遠相信對的他總會出現的,永遠相信自已是真正被愛的。

當她這樣自我安慰時,她已經從門口走了進來,途中經過了房間裡的床,餐桌,凳子,些許的垃圾,一把掃帚,一個臺式舊電腦,兩個閃著光的音響,來到了廚房的灶臺前,抬起頭,一邊努力讓自已與那油膩的電磁爐保持最大又最小的距離,一邊又努力的踮著腳從窗子與窗外對面的樓房夾角處看去——那是南邊的江。

在顫抖的小腿即將堅持不住時,她終於把腳放了下來,再回頭,剛才好像走過的那麼多的路,此時此刻都只不過濃縮在這不到二十平米的屋子裡。

但她永遠是樂觀且堅強的。她總是能在秒之內,找到問題的完美解決辦法——她又再一次踮起腳,看向那夾角處的江。

江那邊是她熟悉的城,從小到大生活的城。城裡的每一處她都熟悉。灰濛濛的天空,灰濛濛的城牆,灰濛濛的河堤,還有灰濛濛的學校,包括灰濛濛的他的臉。

不要回去。

哪怕現在的地方再如何破爛,也比過去好,未來也一定會更好,所以不要回去!

她堅定的這麼想著。

終於她把目光從星光點點的江面上拉了回來,轉而又對這陌生的環境產生了些許不安的興奮。

屋裡只有一盞發黃的白熾燈,他隱藏在斜劉海下的眼睛,眼神也突然變得迷離和溫柔了起來。

看得出他也很稚嫩。不大的年紀,手上好像有著不薄的老繭。他說他是外來的,跟著老闆做事,幹工地的,所以條件差了一些,但是將來會好的。

將來會好的。

公主總是會憐憫卑微的騎士。哪怕他只銜了一朵帶刺的玫瑰花,她也要毫不猶豫的伸出手,緊握上去。

於是當他對她坦誠相待完自已,並從哪裡掏出了一盒小小的生日蛋糕,擺在她面前的時候,她的心底裡就這樣一瞬間產生了一絲莫名的欣賞與感動。像整個冰封的河流,碰到了炙熱的火柴,炸裂開來。

於是在昏暗的燈光下,在陌生又黑暗的北城,在不到二十平米的出租屋裡,在充斥著油鹽醬醋還有不知名的香菸的氣味中,在生活的塵埃裡,她的心終於肆無忌憚的逐漸向他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