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歲那年過後,好像往後的很多年,都是黑色的。

許多年後,每當她向臺下的同學們做自我介紹的時候,她總是咧著嘴,用最真誠的開玩笑的語氣,告訴大家,今年跟你們一樣,16歲。

因為這個世界上沒人知道,也永遠不會有人知道,她的記憶,永遠停在了16歲。

她每次總是鼓足勇氣,就像即將窒息的魚,想試圖拼命回憶起那些年的自已,但每次剛剛才開了個頭,就又落荒而逃,匆匆停止。

時光的閘門生了鏽,一旦拼命開啟,罪惡的烏鴉就會從裡面肆無忌憚的飛躍出來。你永遠無法停止它們哀嚎的悲鳴。在幽怨的城堡中,一年一年積累著你心底的秘密。

手機,陌生人,破舊的街道,深處的各種各樣名字的旅館;昏暗的發黃的燈光,發黴的牆壁,沉重的遮住羞愧與恥辱的窗簾……

為什麼會這樣呢?她說不清,但心底裡卻記得一件件那些塵封的往事。

從第一次到無數次,家人、朋友、戀人的背叛……好像這一路走過來,她都一直在想奮力抓住些什麼的路上。可是什麼都沒有留住。

他們的理由,永遠都是一樣的——想要自由。

覺得她的愛是包裹的,是窒息的,是無休止的佔有的。可她永遠不明白,他們如同手裡的沙一般,最後拼盡全力,留下的只有滿手的指印和血跡。

前半生的她,永遠是虔誠的信徒——新的感情永遠比時間來的痛快。在那樣花一樣的年紀,摩托車的炫目的轟鳴,迪廳裡的刺耳的燈光,在酒精和香菸的包裹纏繞下,一切都變得撲朔迷離,她已經深陷於泥沼,所以看到一根蘆葦也要奮力抓住,並認為這是上天對她最大的眷戀。

其實再回想起來,他並不好看。但當年的他好像有著一張娃娃臉。那個年代標誌性的斜劉海,讓他足夠與騎著白馬的王子的比肩。

只不過白馬換成了摩托車。於是在見面不到三分鐘的時間裡,他用著略帶憂鬱的口吻,衝著她說,可以帶著她體驗一把荷爾蒙飆升的感覺。

他讓她數著,說他可以只用10秒就可以跨過面前這座連線南北的大橋。贏了,就跟他走。

輸了呢?她似乎是沒考慮過。同樣,她只用了比他更短的時間,秒,就輕輕說了聲好。於是在極夜的風裡,摩托車的後座上,緊貼著一顆陌生但似乎足夠一樣滾熱的心臟,在川流的橋上,做一把命運的賭徒。

許久許久之後,再回憶起那一晚,那彷彿就是她註定成為她的開始。當點點燈光在她眼中變成流動的雲,耳邊是洶湧翻滾的風,似乎整個世界也隨之安靜了下來,緊接著幻化成靈魂的無聲的吶喊。那短短的幾秒,把她從南帶到了北,像是落難的公主,把她帶離了繁華的夜,掉進了魚目混雜的貧民窟。

北城,郊外,鄉村結合部。空氣中到處都是塵土的氣息。主街道上只有時不時呼嘯而過的渣土車和重型卡車,而街道深處更藏著千萬個各式各樣的骯髒又純潔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