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是一條船,我們用盡全力飄蕩。

江南的筆下虛構過一種名叫“朔方”的鳥兒,我一直很喜歡,或許也未必僅僅是喜歡,只是覺得和大多數人的生活太過相似——用盡全力追尋所謂的遠方,顧不上許多沿途的風景。若是累了便張開雙翼,徜徉在白雲之上。朔方沒有腳,所以他沒有休息的理由。無法降落,就是他前進的永恆的動力,此一生若想親吻大地,要麼故鄉,要麼死亡。我們有雙腳,但卻一樣沒有生活的底氣,畢竟活著這件事情本身,就是充滿了艱辛啊。

蒲公英遇到風的時候,就化作了漫天飛雪,須臾而逝,本是同根同源,倒是身不由己,作鳥獸散。

一日數千上萬字的書寫,怎麼說來都是極累的。做喜歡的事情未必會幸福,也有可能會是長久的痛苦。追求海市蜃樓是真實的寫照,但是骨感的現實會戳破所有的泡沫。不過,總會有一段妙筆偶成,或喜或悲之間,讓你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中元,似乎是不得不寫的,我們都是尋家的人,又怎麼能不相互依靠。朔方鳥再無望,一百萬只朔方,總會有一隻找得到蠻人的故鄉。人們的工作再疲乏,也總會有一個或大或小的溫暖蝸居等著你回家。可是,鬼呢?我雖然看不到你,可我總以為,我們或許不過一拳之距,或許在我書寫下這一段話的時候,都尚且有三兩半透明的身影看著。但是子不語“怪、力、亂、神”。

但是,夫子也沒說不存在。或許他知道,只是他不說。

我猜不出,亙古流轉的黃泉邊上,遊蕩著多少孤苦伶仃的冤魂。善或惡,其實並不應該成為評判對錯的唯一標準。我們都想回家,為什麼要苦苦相逼?那河邊的擺渡人真的能夠渡盡所有人嗎?

凡有夢者,必有思念苦處,既然不能跨越千萬重山水,與你道一句好久不見,那麼萍水相逢又不願相忘於江湖的匆匆過客,就只能在幻影中相見。相濡以沫的人,不管多麼倦怠,誰先走了,另一個人都會懷念的哭泣,淚珠子串串的落,看孤舟又過了一道彎。見了忘了,活著死著,來的去的,流水落花。在鍾愛的波濤菲諾,聽浪的呢喃,即便是斑駁的木船,也承載著一份淡然。不必再起航,本就是件幸福的事情。只是大多數水手都要在怒浪狂濤中迷失自己回家的路,即使是天空中明亮的北極星,也照不亮前行的路。

昏暗的河道間,一隻瑩白的紙船,悠悠飄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