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字如面:

雪花漸漸飄了,漫天飛舞,輕若鴻羽。

坡前的枯草蒙上一層偽裝,靜靜地藏著,為來年的萌發積蓄力量。路兩旁,青石高低屈曲,並著層層歲月的刻痕,玄曛古樸的滄桑撲面而來,歷史的畫卷悠然鋪開。

夢迴繁華仍是廣袖飄飄,在風中曳搖。天色明朗,卻寒的似冰,三兩處落單的孤雁中叫著沙啞的調,相互靠近,又欲南飛。斷雁西風中,一道身影顯現,有些突兀,又有些理所當然。並未理會凜冽寒風抑或漫天雪霜,表階上席地而坐,橫過隨身而攜的琴,指尖撫過,弦絲微顫,陣陣清音響起,落下綿長情愁。或許是於官場縱橫無感,或許是對追名逐利不屑,或許是無論如何,一曲天籟就此地迴轉,悠悠盪盪,對生活之期盼似一江流水,淌在心間。一瓣雪花飄落,恰巧停在弦上,對映出一張俊秀的面龐,令人遐想。那襲青衫,是伯牙,還是嵇康?他或許超然物外,淡泊寧詳。

又思衣裾渺渺,復凌舞劍裳。一道驚虹劃過,似游龍戲鳳,上下翻飛,自由自在,初冬最後的幾片枯葉調零,還未及觸地,便四散泯滅,化塵。回劍入鞘,柄上隱隱透出幾字篆體銘文,訴說著它的來處。持干戈者凜然揮袖,痴痴地,為天高雲闊迷醉,彷彿願大夢不醒。他舉杯對邀明月,告諸世人,將下酒的寒光化作情人地追思。一飲酒盡,擲樽明皎,抽劍沉吟,斬破愁腸,不從皇權富貴,但恨天低!這一刻,長風吹開他的髮髻,步步青蓮生,宛若仙人模樣。霜花輕點在劍尖,溶了,融入龍泉。那襲白衣,是劍仙,還是酒仙?他或許輕狂桀驁,意欲封天。酒來酒來!墜湖而去的死法是最為浪漫的,聽者心底都開滿了燦爛的花,歲歲了卻枯榮事。

時間的車輪悠悠盪盪,青石階上憶回今生,拾級而上,撫過枯花蓬草,前世的檀琴金劍化作羌管幽幽,纖指律動,音韻自成,看流雲默霧,晨曦暮霏,春去秋來,夏蟲語冰,兀自獨笑。滄浪中,冰雪愈盛了,從心所向,往林密處走去,於聲無處,遺下潔白的步跡。

踏歌而行者,物我兩忘間。說的一句踏雪無痕是好功夫,那麼倚歌而和音律便是好情調了。蘇子游於赤壁之下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那麼一個人,和著他的歌詞吹洞簫呢?還是隻是他寂寞難耐,便在杜康佳釀中,為自己尋了一個虛幻。誰家今夜扁舟子?相思不知何處來,也無樓閣可以憑欄遠望,只是望向湖邊的水天一色,薄薄的霧氣還是悄悄漫進了雙眼。不過是海市蜃樓般的幻想,卻給了人掙扎的不墮落的藉口,自欺欺人,也平淡如常。

一世淡泊,一世輕獨,還有一世不知所向。人生無論漢唐,盡如雪花,昀光月影,隨遇而安,從心所欲,不問前程,便是最美的韶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