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歌沒有忘記自已活不過40歲的詛咒。

薛阿姨的事一了,他便立即趕往村長家。張山一看可以見陳美君,也眼巴巴地跟著去了。

看見梵歌來,村長似乎並不驚訝。

他讓陳美君帶著張山下地幹活,表示自已需要單獨和梵歌聊會。

陳美君跟張山後腳剛走,梵歌就將薛阿姨的話轉述給了村長,請求他務必要幫自已。

村長躺在木質的扶手椅上,扶手那精雕細刻的工藝顯然是出自於木匠陳運貴。

村長並沒有看梵歌,只是一直盯著天花板出神:

“二寶,我也只是聽父親提過,我曾祖父和你的高祖父確實有交情。但是,有件事你必須如實回答我……”

梵歌心裡一沉,大概猜到了對方接下來會問什麼。

“您說。”

“我一直都知道,你並不是陳二寶。畢竟老夫也已古稀之年了,不會連這點判斷力都沒有。我想知道,你是怎麼變成他的?”

梵歌知道,在村長這個老狐狸面前這件事無法繼續隱瞞。

但是說穿越人家會信嗎,那說是重生?感覺還是會被當成神經病。

說不定對方以為自已是借屍還魂來的呢,到時候叫還大家二寶來,我上哪裡去給你找個真的陳二寶。

小樂,說還是不說啊,怎麼說?

【抱歉,宿主。此事關乎到您後續任務的進展,說不說全由您個人進行考量。】

害,我這個倒黴蛋,和我那沒用的次品系統!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只有幾十秒。

但梵歌感覺自已已經思考了一個世紀,正當他糾結無比之時,村長開口了。

“你……是穿越過來的吧?”

“?!!”

梵歌瞳孔地震,一時半會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村長從搖椅上直起身坐起來,眼神平靜如水:“說說吧,我聽著。”

看來,村長只是在試探他的真實反應。

梵歌輕嘆了一口氣,將穿越成為陳二寶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村長:自已是一名從20年後穿越回來的英語老師,醒來就在湖邊了。至於真的陳二寶,他並不清楚到哪裡去了。

不過,他沒有提到自已帶有系統,也沒有說明自已的真實年齡。

凡事,還是留個心眼好。

村長聽完,點點頭,彷彿剛才說的一切都是平常之事。

“我的曾祖父,也是未來穿越回來的,50年後的未來。所以跟你一樣,在許多事情上很有先見之明。”

村長的曾祖父,叫陳廣業,出生於1850年的晚清時期,是整個家族那一輩中唯一的兒子。當時的生活,城裡都已人間疾苦,更不要說農村了。因此,陳廣業小小年紀就為了謀生而不停工作。

毫無疑問,他是個文盲。至少,在光緒二十七年(1901年)清政府釋出興學詔書之前,陳家村從來沒人讀過書。但是在陳廣業20歲那年,發生了一件轉折性的事件。

他在冒雨回村的路上,也就是梵歌醒來那片湖附近,突然暈倒不省人事,醒來後居然就識字了。村裡人都說,一定是被雷劈到後,上天憐憫,讓他開悟了。

說著,村長起身從靠牆的抽屜角落裡,翻出了一張老照片給梵歌看。是一張黑白的照片,清晰度很差。

照片的背景是一片黃土地,中間站著一位身著長衫的老者,衣服很破舊。他目光如炬,銀白的鬍鬚一直垂到胸前,這確實是一個秀才才會有的打扮。

從此以後,陳廣業便戴上了眼鏡。雖然這副衣衫襤褸的樣子,看起來更像是街邊的一個乞丐。但那個時候能戴上眼鏡的人,確實是讀書很多的人,最起碼也是秀才中的佼佼者。

在陳廣業的帶領下,村裡順利度過了那段水災、旱災、火災、蝗災、瘟疫接踵而至的兵荒馬亂時期,其中包括著名的“丁戊奇荒”。至少村裡沒人餓到吃人的地步,在一個“王法難犯,飢餓難當”的年代,這已經是罕見的奇蹟了。

村裡人推選陳廣業成為了村長,當時稱為“里長”。

他一生為官清正,受人尊敬。就是到了晚年,也手不釋卷。壽終正寢前,仍時常在家中讀書養神,一有時間就教附近人家的兒童識文斷字。

“不識字的人突然識了字,又料事如神,確實很可能是穿越過來的。這件事他自已告訴後代的嗎,君妹知道嗎?”

“美君目前還不知道,機緣到了自然會知道的。這件事是曾祖父臨死前告訴爺爺的,他讓爺爺將這件事在家族內流傳下去,因為……”

村長停頓了一下,直勾勾地盯著梵歌,梵歌心裡突然一陣發毛。

炎炎夏日,悠悠蟬鳴。

他卻感覺自已脊背發涼,不寒而慄。

梵歌艱難地開口:“因為,您家族中的某一代,很有可會再遇見下一位穿越者……”

村長微微頷首:“是的,老夫第一眼看到你時,就猜到了。”

難怪,我當時的行為舉止這麼不合理,村長卻一直幫我說話。

“您就不怕我是個騙子,是透過殺了陳二寶,再用借屍還魂的方法附身的嗎?”

村長撫掌大笑,坐回了搖椅上:“一個要借屍還魂的人,更可能選小山,而不是隻能活40歲的二寶。更何況,你的眼神裡,沒有那種戾氣……”

“那片湖叫什麼?”梵歌也覺得自已問得很沒勁。

村長閉目養神:“未名湖,大家一直都是這麼叫的,因沒有名字而得名。至於為什麼會在湖邊穿越,曾祖父一直到死都沒想明白,穿越時他剛從親戚家串門出來準備回家……”

“而我是在家裡午休的時候,確實不一樣,”梵歌低頭思考著,“那……陳二寶的高祖父,是怎麼被詛咒的,為什麼子子孫孫都活不過四十?”

陳二寶的高祖父,陳念祖,雖然也姓陳,但並不是陳家村的人。用現在的話說,是個外來移民戶。陳念祖比村長曾祖父小10歲,是跟著父母從外地逃荒來的,由於認識些字,很快就成為了陳廣業的得力干將之一。

兩人認識時,陳廣業26歲,陳念祖才16歲。一起經歷過幾次災難後,他們的友誼日漸深厚,陳廣業有空就會教陳念祖讀書識字。

有一天晚上,陳念祖突然來找陳廣業,說自已被詛咒了,以後無必要的話日後不要來往了。說完就一瘸一拐地跑了,像是在哪裡摔斷了腿。

陳廣業當然不信,但後來無論他怎麼去找陳念祖,對方都避而不見。至此,兩人就漸漸疏遠了。一直到陳念祖去世,兩人都未重修於好。

以前的社會不比現在安定,人活不過40歲這種事是很常見的。不明所以的後輩們,以為陳念祖是陳廣業的遠房親戚,加上多年來兩家之間常有來往,外人很難注意到陳念祖家的這個奇怪現象。

“我知道的,就這些了。其餘的,只能靠你自已去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