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鬼節1

黑，濃郁化不開的黑，只能看見山的輪廓，連綿起伏，像波浪一樣，可以依稀望見林木，茂密，聳過山頭的，有繁而如覆蓋天穹般。天與地之間，那林上與天空間隔的那一線間是昏黑的，不同濃郁的黑，有種渾濁，與種蒼白。

青霄帶著林艾音與仗雲落在林中，黑暗之中一個白衣男子早以等候多，手掌輪盤，他一直看著那轉動的指標開口道：“都無事吧。”

“未起衝突，外界有葉前輩鎮守，這批進來之人，決不會放走一個的。”青霄開口道。

“那便無礙，不過逢山之行不能失敗，不然亂世由此而起。”白衣男子收起羅盤說道。

二人交談之際，不遠處的林間亮起一道火光，一個人舉著火把驅散黑暗向眾人走來，火光中同行的是一位老人，目光渾濁，衣衫襤褸，舉火者是位中年，腰帶寶劍，赤裸著雙腳踩在枯葉上。

眾人目光微動，青霄帶著林艾音上前行禮道：“弟子青霄攜門人林艾音見過大長老，大…師兄。”

“晚輩仗雲見過洪前輩，方師兄。”

老人與中年走到近前，微微點頭，方正笑著向青霄招呼道：“師妹！”

“走吧，不必多言！”大長老開口道。

外界，李天凡背伏樓牆，樓上葉雨還在與魔君交談，他轉頭看向結界，一咬牙還是衝了過去。

樓上二人注視著也並未多管，魔君看了一會開口道：“當年你們皆是有大氣魄的人啊，逢山鬼王，四方鬼將，陰陽泉，多少危險，卻是被你們平定下來，此時一役，世間將無逢山鬼界。”

“有氣魄的不是我，是五行門的眾人，上一代大長老率長老數人，結五行陣，弟子百餘留下來鎮封逢山，才換得這方天地五十年無恙。”葉雨開口緩緩道來。

二人你一言我一句，緩緩道出了五十年以來的秘辛。

逢山內，大長老帶著眾人向深處走去，路上方正笑著問：“師妹，五行門這五十年如何？”

“五師兄接任了掌門之位，三師叔也回來接替了大長老一職，門中新舊換代，有天賦的弟子一批接一批，天下志士層出不窮，一切都很好很好。”青霄一邊說著，目光閃爍，淚水止不住的打轉。

方正聞言哈哈大笑：“那好，那就很好了。”

笑著，方正大步走去，跟在了大長老身邊。

青霄看著二人的背影，終有一滴淚水落下。

身邊，仗雲輕輕嘆了口氣，目光凝固在他們的身影上。

“他們或許是這個時代最讓人敬重之人了！”白衣男子鄭宇說道。

五十年前大道初興，修士，鬼族，魔族。三方爭戰，人族內部也存在爭鬥。凡人流離失所，強者殞命蒼穹，一代人走出，一代人覆滅，昔年逢山出世，鎮壓北方天地，使鬼族立於不敗之地。

後來眾方聚議，以五行門大長老為首，率門下百來弟子布五行陣暗中偷襲，明面上各方強者聯襟而來博殺逢山鬼王，擊潰逢山，然鬼王強大，身死魂不滅，再化四方鬼將，五行門大長老與眾方協議，以五行陣為基，百人為本留下填封逢山，換天下五十年無恙。

外界，葉雨看著那結界，右手緊握，說道：“我空有一身實力，奈何各方牽制，昔年以人命平來的天下也戰亂不堪，什麼太平都是安慰自己罷了。”

“在這個時代，你做的已經很好了。”魔君飲完最後一口酒，說道。

“哈哈哈，天下人都說我做的不好，都說我可以做的更好，但是你卻說我做的很好，你我立場不同可別指望我因為你的一句話就對你留手。”葉雨對他笑道。

魔君微微一笑，看著前方天穹笑道：“我魔道求的就是隨心所欲，天下不服，殺，天道不容，殺，而你們呢，憂柔不斷，天下已唾手可得，還要去顧什麼蒼生，顧什麼死傷，成道者，誰不是踩著他人屍骨上去的，還在乎多那十具百具嗎？”

葉雨沉默著不說什麼，而在逢山內，李天凡落在地上，入目的黑，使他看不清前方的場景。微微皺起眉頭，一道神識散出，卻只能依稀分辨周圍的景物，撐開神識覆蓋身邊五十米處。一縷白色的火焰在手中燃起，左手微微將其托起，白色的光芒終於照亮了周圍。

李天凡將腰間長劍插出，走到最近的一棵樹前揮劍劃下，火焰的照耀下只見從劍痕中湧出黑色的樹脂。李天凡心中一緊，隨著樹脂的流動，一陣血腥味瀰漫。

李天凡到吸一口涼氣，另一方，周正天與齊無道穿梭在密林中，精準的掠過樹間。齊無道在前面突然停下，周正天在後方放慢腳步，緩緩停在齊無道身邊說道：“怎麼樣，感覺到陰陽泉了！”

“只能感覺到方向，估計布有陣法掩蓋了。”齊無道手中托起一個羅盤說道。

然後將目光投遠方，周正天順著他的方向看去，一如四周的黑，平淡，但是隱約間可以看到一個隆起的輪廓，那片地帶好像有呼吸一樣，二人皺起眉頭。

青霄隨著一眾人走去，在微弱的火把光中看見了黑暗中一個小小的山丘在隨某種節奏上下起伏，青霄倒吸一個寒氣，雖然之前掌門早說過逢山的情況，但是真當看到還是有些忍不住心悸。

大長老開口道：“當年鬼王身死魂不散，以最後一絲之力，凝血肉於逢山與五行陣對抗，才終是保下了這逢山，它的血肉百年不化，這五十年來，因這血肉，逢山聚鬼氣不散，萬般鬼物吞食其中，雖有五行陣鬼物不得造次，但有其鬼王死後庇護，五行陣也奈何不得。這五十年來每二年逢山便動盪一次，憑藉其中鬼氣削弱五行陣。今晚的第二十五次，不將逢山徹底平定，天下危已。”

待大長老話語落定，方正已將周圍的火炬點燃，龐大的火光點亮了周圍的黑暗，暗紅色的杉木，黑色的土地，一個散發著淡金色的陣法將土丘籠罩在其中，青霄將手中寶劍抓緊，叮囑了林艾音待在她身後，一眾人緩緩將土丘圍在其中。

天地間突然升起一道光柱，隱藏在角落中的鬼物同時抬起頭盯著那刺眼的光，同一時間一道強大的氣息一同拔地而起與天空中的光柱對抗。

所有的鬼物緩緩讓開道路，從中走來一個面色灰白，雙目堅瞳，長髮披肩，著一件長衫的男子，四肢纖細修長，貌似書生，與周圍的鬼物顯得格格不入，另外四方天地中也依次走出四隻不同的鬼物。他們一同看向那光柱，感受著那與之對抗的氣息。

在他們出現之時，外界進來的那道魔修黑影嘿嘿一笑，颳起一道風，身影隨風消散。

白衣閣主慢悠悠的走在林間，偶爾驅散靠近他的鬼氣。

林中一隻只鬼物露出頭來盯著他，閣主略微皺眉，冷哼一聲，四周鬼物皆被嚇退。

奉天帶著紅袍女子在見到那沖天光柱後則向著反方向離去，二人的目的好像並不是陰陽泉。

“犬哥，你確定那裡的陰陽泉是假的。”

紅袍女子見奉天不說話又說道：“我們可是奉妖王的命令來圖謀鬼王道果的，你可別弄錯情報啊。”

掠在前方的奉天回頭看了一眼依舊沉默的向遠方掠去。

“殺！”一聲怒吼，將林中的安靜徹底打破，奉天與狐女一同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那浩瀚的聲勢將天際盪開，昏暗之中一抹白光閃爍其中，直指雲際，但很快又被無盡的黑暗吞噬，肉眼可見的那一片黑暗在掙扎。劇烈的轟鳴聲傳來，黑暗被撕裂。

一襲白衣的閣主站在天宇之下，周身白光盛綻，驅逐著向他襲來的黑暗。在他的對面，黑暗翻滾，逐漸顯現其中的身形，那是個身披兵甲，右手佈滿黑毛，指甲修長，手背生有一隻豎瞳，雙目血紅，身高三尺，周身散發鬼氣，正是四大鬼將中的南方鬼將寸牙。

寸牙一聲獰笑，目光掃過四周，大步一邁，隨之抬起獸手向閣主壓來，凌空間鬼霧翻湧，與閣主在空中交起手來。

李天凡看看空中的戰鬥，將手中長劍握緊，耳邊傳來無數的腳步聲，黑暗之中身影湧動。李天凡抬劍揮下，靈力爆發光茫化做劍光劃出。

光柱之下，林艾音拿起紫色的短笛吹奏起一首曲子，是在進來之前青霄交給她的安魂曲，淡白色的光柱在眾人的守護下，慢慢的顯示出淡淡的五色，糾纏在一起緩緩升空。

眾人盯著那五色升空，唯見鄭宇拿出一道陣盤在手中撥弄著，土丘之下逐次亮起道道金光，仗雲見此趕緊盤坐下來，口誦佛號。

至此林中颳起一道風罡，方正腳下一動，拔劍揮出一道劍氣與風罡抵消。

“誰？”緩緩將劍收起，方正向風來的方向走去並問道。

林中齊無道手持白骨扇與周正天一同而來。

齊無道說道：“方道兄，我與老周來此欲借一物，不妄打擾你五行門的事，望方道兄成全。”

方正皺起眉頭盯著二人，心中不知何故亂起，使他感到煩躁，此時大長老一聲嘆息，方正才突然醒悟。

“魔功？道友既然來了何不現身！”方正鎮守心神再次開口問道。

齊無道與周正天對視一笑，林中傳來咯咯咯的笑聲，一道魔影在虛空中扭曲出現，魔焰燃燒在虛空中漫廷，正是魔修黑絕。

“諸位來此皆是為了那鬼王道果嗎？”大長老見此三人開口道，言語平淡卻充滿了威嚴。睥光閃爍，彷彿隨時給予雷霆一擊。

“為了鬼王，殺！”就在此時林中突然爆起一聲吶喊，萬計的鬼物向對峙的眾人衝來，強大的衝勁形成磅大的颶風，暴力襲向眾人。

黑絕在虛空中扭曲彷彿時隱時現，齊無道一步站出，手中白骨扇撲下一道風勁，而大長老瞬間出手，抬手一掌拍出。將其他人護在身後，待萬千鬼物衝過，一道腳步聲在林中響起，緩而有力而伴隨著腳步聲可以聽到一個呼吸的聲音，使眾人頓感到一陣驚訝。只有大長老顯的無比平靜，黑絕在虛空中重新顯化，聽著那突然而來的腳步聲感到一陣心悸。就連齊無道與周正天都一陣詫異，紛紛對視數眼。

“這有點不可能，鬼氣成體！”齊無道悄悄對周正天說道。

周正天眉頭一壓，說道：“不外乎是逢山鬼王未死，但是一定是個殘缺之物，不必驚慌。”

說完此話，周正天壓下心中一切情緒，注視著場中眾人再看向腳步聲的來源。

大長老一聲嘆息，一道聲音在眾人心中響起：“林中之物交付於我，爾等趁機巢滅外界之人，陣法與門中晚輩望仗雲小友照看一二。”

仗雲聞言雙手合十，向前微微鞠躬以表明白。林中腳步聲越來越前，待到身影在黑暗中若隱若現之際便停下了腳步注視著眾人，目光在黑白雙煞身上掃過，惹得二人心下一驚，周身寒毛炸起，恍若被一頭洪荒野獸盯上。

將一隻又一隻鬼物斬滅於劍下，李天凡眉頭一皺，反身一劍劃出，在空中劃過一道電光火石。隨即一道龐大的威壓襲來，捲起的勁風將李天凡刮出，樹木一陣搖動，李天凡駐劍穩定身形望去，只得見搖動的林木。輕舔一下唇角，李天凡打起精神，第二道襲擊來臨，無數鬼氣化做斬擊攻來，李天凡提劍一個躍步閃開，反手一劍蕩向斬擊襲來處，左手捏起法決，一道火蛇在手中盤旋，李天凡口中輕吐濁氣，在心中默唸道：“赤煉控火決，螣蛇印。”

劍尖劃過火蛇，一劍斬出，火蛇騰飛而起，越燃越烈。

巨大的轟鳴聲中樹枝殘骸炸的滿地都是，李天凡目色一凝，一道黑色的身影閃動而逝，瞬息間落在李天凡身邊，雙手抬起握拳向後，突然發力，兩拳打出。

李天凡輕喝一聲，劍鋒向後，扭轉身體帶動劍刃自上而下劃出一道圓的白弧，劍尖劃過雙拳，黑色身影突然收招，側身一腳踢出，強大的勁力隔空襲來，李天凡來防不及被一腿擊出數仗。

來者得勢不饒人，一個挪移間便趕上李天凡抬手便握拳攻來。

倒飛而去的李天凡吐出一口鮮血，牙縫間微弱的傳出：“九霄劍法第八式，劍字雁回！”

“啊！”來者一聲驚叫，渾身綻放出黑色的花朵，一百二十一道劍傷上燃起白色的火焰。

“什麼時候！”來者躍落地上，來回翻滾，想撲滅這灼燒它魂體的白火。

“九霄劍法第六式，劍尖雲火。”李天凡控住身形穩定的落在地上，趁此時機舞動長劍，凌厲的九霄劍法蕩然開來，在空中劃過絢麗的火焰，李天凡順著劍勢一劍攻入來者的周遭，敵人艱難的爬起，它現在根本不敢去碰那白色的火焰，雙足一踩，開始向後躍去，逃出李天凡的攻擊範圍。李天凡依舊沒有停止，劍氣削過塵地捲起枯葉，落枝，逐漸被白色烈焰點燃。撥地而起的白色龍捲自李天凡的劍刃斬出，強大的氣旋迫使劍身扭曲，李天凡咬著牙，左手掐著劍指按在右手劍柄上。

“九霄劍法第五式，劍蕩漢霄。”口中血氣奔騰，李天凡吶出劍式名稱。

來者豎瞳一瞪，這龐大的招式根本不可能擊中它，若換成開始，沒有那白色的火焰，它肯定一拳擊碎這道龍捲風，側開身形，它一躍避開，雙腳凌空，御空飛起。李天凡自然識破了它的意圖，斷然不可能讓它遁入空中。

“鬼極大法，鬼章篇，陰魂不散。”李天凡心中掐起法決，道：“令！”

周遭的遊魂突然一個激靈，愣了一會，隨後目露兇光，成群的撲向它，黑鴉鴉的一片，衝上去與它糾纏一起。

來者一驚，舉拳擊滅一群又一群孤魂，突然一道風颳來，讓本是鬼體的它都感到寒冷，巨大的白色龍捲挾滅卷天地之勢向它而來，所過之處，大量孤魂被吸入其中，化作煙火壯大了它的體積。

敵人一驚，它明白，如果被捲入其中一定必死無疑，當即擊滅那些遊魂，向空中逃去，可當一回頭，一隻手掐住了它的脖子。

見是那個穿著素色衣衫的人類，它氣不打一處，舉拳便要轟殺，可突然一切都像是停止了，李天凡抬起他的雙眼盯著它道：“看著我的眼睛……千魔百心決第七章，虛誕之魔。”

龐大的陰影在與它對視的眼睛中擴大，來者面部開始扭曲，痛苦。

在它的視覺中，那陰影是具參天魔神，眼神像深淵旋渦一樣拉扯著它的心神。

它就這樣被定格在了空中，李天凡落回地面，腳尖一點，輕盈的躍入空中，持劍的手抬起，體內靈力像怒濤般狂衝而來，一道盛烈的白火在劍尖點燃，徹底劃破了黑色的深淵。

“白虎印！”李天凡大喝一聲，丈高的白火中翻騰出一隻吊晴白額虎，劍刃一橫，李天凡再次喝道：“九霄劍法第三式，風襲奔雲！”

白虎順著劍刃斬出，時而是凝練的劍光，時而是頭咆哮的白虎。

待到來者回歸心神時，已是五息，風颳過它的黑髮，吹起它的目光，在它收縮的瞳孔中，一頭巨大的白虎張著口撲向它來，裡面是湧動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