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洛這幾天還沉浸在黑貓的悲慘遭遇中走不出來,這天,忍不住問英歌“是不是因為我也戴著銀項圈,所以黑貓才願意親近我的。”英歌給她一個白眼,“當然了,黑貓一族,天性孤傲,靈力充沛,向來獨來獨往。能和李小姐在一起多年,最後甚至自斷生路,讓人啃食血肉,那也是自小陪伴的情分,更別提最後多年,重塑身骨,還苦苦尋找主人的。至於它願意和你親近,恐怕也是被你的銀項圈勾起往事了吧”英歌耐心的解釋。

“哦”洛洛有點落寞,眼看小孩情緒低落,英歌耐心安慰“放心吧,現在黑貓的魄力已經俯身在李小姐的銀項圈上了,她們還是在一起的。雖說和李小姐血脈相連之人也沒有了,不過,世間萬物,自有定數,等到時機到來,哪天你在忘生館裡發現銀項圈消失以後,就是緣分來臨之際。世間種種,自有定法。”

聽聞這話,洛洛的心情好了一大半,是啊,一切自有命定,莫要強求,冥冥之中自有轉機。眼見孩子情緒由陰轉晴,“再給你安排一個小活,去川凌玩一圈去不去。”英歌趁機攛掇小孩。

川凌平原山水環繞,沃野千里,自古以來都是人傑地靈的好地方。洛洛站在街頭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著人們在琳琅滿目的貨物前挑挑揀揀,喧譁聲此起彼伏,一片繁榮之景。“勞駕,讓讓,讓讓,”一位穿著奇裝異服的老頭從洛洛身邊經過,他的肩頭,規規矩矩坐著一隻小猴子,洛洛有些愣怔,“不虧是川凌啊,真讓人大開眼界,英歌姐只說了季嚮明,人海茫茫,該去哪裡找呢?”想到這,洛洛有些懊惱的抓抓頭髮。

“臭豆腐,臭豆腐,剛出鍋的臭豆腐,聞著臭吃著香”不遠處小販的叫賣聲吸引了洛洛眼睛,不自覺的朝著攤位走過去。“小妹妹,來一碗”年輕的小販熱情的招攬顧客。“再來一碗,還是老規矩,炸乾點,多加辣”“好嘞,好嘞,您先坐,馬上就來”這人一看就是老主顧了,肯定會吃,“老闆,我也要一份,和剛才那樣大哥點的一樣”洛洛這個學人精,真可謂有樣學樣。

在油鍋裡翻騰變黃的臭豆腐,淋上辣椒油。一口下去,奇妙的滋味在舌尖爆開,真是人生一大享受。看洛洛吃的連連點頭,隔壁大哥一臉得意的開口“小妹妹好吃嗎?這臭豆腐可是咱川凌一絕啊,不過要論第一還是季大娘臭豆腐啊,要不是她兒子季嚮明,咱現在也能吃上”“好端端的,提那個煞星幹嘛?”一旁的同伴,胳膊肘一碰,示意大哥別多說。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我洛洛吃碗臭豆腐就碰到線索了,誰說吃貨不好了。一碗下肚,洛洛滿意的拍拍小肚子,趁著付錢的功夫,和小販套到了季家住址。

夜幕降臨,月光打在街角,這早已破敗不堪的小屋,遍佈蜘蛛網和灰塵,更顯髒亂不已。“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一陣清冽如水的讀書聲傳來,循聲望去,一個身著長衫的青年突兀的出現。“季嚮明,你果然還在這裡?”青年手扶一下眼鏡,“這位小妹妹,你我好像未曾謀面。”

“你認不認識我,並不打緊,重要的是,你還逗留在這裡,這就是我為什麼來找你的原因,”洛洛上前一步。長衫青年還來不及說什麼,只見洛洛雙手合十,口中唸唸有詞,脖間的項圈發出無數亮點,凝聚在青年周圍。

再睜眼,儼然已經回到了忘生館。英歌端坐在桌前,倒一杯茶放在唇間輕抿一口,“不錯,這次任務完成的夠快。”“那是,你不能離開忘生館,每次出任務都是我去,自然經驗豐富了許多。”察覺到英歌秀眉輕擰,洛洛這個機靈鬼,馬上解印,放出季嚮明。

“你還逗留在老宅,遲遲不願意往生,是有什麼心結未解嗎?”英歌正色詢問道。“我家境貧寒,苦讀十多載,就為了讓母親不用在案板上討生活,為了妹妹不用在王家做丫鬟。可是到頭來,什麼都沒了,都沒了。”眼見青年又陷入了魔怔,英歌搖搖頭,揮手,用念力催動古鏡。

一男一女兩個小孩,正在街邊招攬顧客。“來吃臭豆腐了,聞著臭,吃著香,好吃的臭豆腐。”攤前面站著一個梳著大發髻的婦女,動作麻溜的在炸臭豆腐,“季大娘,真是好福氣,明崽,桂兒這兩個孩子又懂事又勤快”,婦女看著兩張烈日下被曬得紅彤彤的小臉,半欣慰半心酸的附和“是啊”

“這裡是什麼地方”一直唸唸有詞的長衫青年突然開口了。視角望到古鏡時,眼角不自覺的溼潤了。“我幼年喪父,母親擺攤賣臭豆腐,含辛茹苦的扶養我和妹妹,後來為供我讀書,妹妹也被送去做大戶人家做丫鬟,我不能辜負她們,我要讓她們過上好日子”

所以你選擇辜負更多無辜之人。古鏡裡出現的是已經長大成人的青年,溫和儒雅,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是一群少年在背詩,真是鮮衣怒馬少年時。生逢亂世,無數讀書人為中華之崛而讀書,為民族命運而奮鬥。

躊躇滿志的少年們,一腔孤勇,走上街頭,呼籲更多人站起來。鼓舞人心的舞臺劇,讓多少人溼了眼眶。愈演愈烈的學生運動,終以刺殺敵對高官的失敗,而徹底失控。

鏡子裡季嚮明,為躲避追捕,藏身在校長辦公室,卻意外聽到,校長為了家人的安全而妥協,出賣學生。受人尊敬的校長,會偷偷替窮苦人家的學生補交學費,也會在見到季嚮明穿著露腳趾的鞋子時,悄悄送他布鞋。

一種莫大的恐懼和難以置信衝擊著季嚮明的大腦,他的腳不慎碰到桌角,發出了聲音。死死捂住自已的嘴,不敢發出一點聲音。校長分明聽到了,卻還是支走了官兵。“出來吧”老校長佝僂著背。

季嚮明忍不住,擠出一句“賣國賊”匆匆離開。“走茗湖小路,西校門出”,身後的叮嚀傳來。他的腳不由的順著那條路線走,結果順利逃了出去。

他不敢回家,害怕連累母親和妹妹。在街上躲躲藏藏了好幾天,本想著風聲過去了,悄摸回家,卻被突然竄出的老校長,扯住衣袖。示意別說話,跟著他走。兩人轉了幾個街角,發現季家外面都是安排好的便裝。好險,望著眼前還是溫和模樣的老師,季嚮明覺得,老師沒變,還是和以前一樣。可是又說不上來,有些東西可能早就不一樣了,只是他從未發現。

跟著校長七拐八拐,來到一戶人家的後院。確認安全以後,校長才開了口“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不過現在情況緊急,來不及解釋了,嚮明,你要相信,我永遠是你們的校長,是可以信任的人。這是有份資料,我需要你幫忙送出去,等你送到之後,自會有人和你解釋。上次為了掩護學生撤退,我撒了謊,現在我的身份已經不安全了,所以我一直在找你。”

握著手裡薄薄的紙,季嚮明卻覺得有萬分的重量,等交代完之後,老校長匆忙走了。

“那是一個圈套,是校長犧牲一人,換取最大利益的圈套。”熟悉的回憶湧上心頭,季嚮明不忍再看,鏡子的光黯淡下去,忘生館裡,只有青年的聲音響起。

“校長以身飼虎,給了一份早已棄之不用的計劃,又自已扮做接頭人,將大批兵力調走,給了學生逃離的機會,而安排給我的角色,是被蠱惑跑腿的學生。這是一招險棋,校長知道那些拿槍的高傲自大,在他們眼裡,我只是在街頭髮傳單的學生,被安排來跑腿,就是可以隨時棄用的棋子,自然不是什麼關鍵人物。我被關起來,教育了一番,就放出來了。”

我是安全了,可是世人眼中,我就是一個賣師求榮的小人,連我最親近的人也對我失望了。後來,師兄找到我,說校長早已安排好了,趁著我在敵人面前混了個眼熟,順勢替他們做事,暗地裡幫師兄他們的忙。踏上這條路,是我的選擇,也有老校長的推波助瀾。在這亂世,誰能主宰自已的命運。我的一生已經獻給了我的國家,我問心無愧了,只是時常懷念和母親,妹妹在老宅的生活。”說到最後,青年的聲音低啞而悲傷。

時勢造就無數英雄,有些面對生死慷慨就義,有些忍辱負重,卻揹負罵名,可是瞭解到他們背後的故事,誰不說一句“先生,大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