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面露羞愧之色,是啊,當初年紀小,只能在街上混生活,陰差陽錯之下,這才認了師傅,入了這行,如今落得這番境地,想來也是天意。想到這裡,也不再糾結,便開口道“陰使大人,往日已過,我這便走了”話畢,一隻白色的瓷碗靜靜地浮在半空。

咦,倒怪稀奇的,一隻白瓷碗,還破了小口,莫不是飯碗嗎?亂世之中,無數孩子失去至親,流落街頭,這李四也是其中之一。

他口中的師父,也是確有其人。相遇之初,年過花甲的老人,看到街頭耷拉著腦袋,捂著肚子的孩童,默默遞上了一隻碗,裡面是一塊小小的野菜餅。

從那天起,他有了師父,有了依靠,後來就是用這隻舊瓷碗,一老一少,度過了不知多少難捱的歲月。對於他來說,那隻舊瓷碗,是親情,是恩情,是黑暗中的一束光。

這夜,傳來一陣高跟鞋敲擊地面的清脆聲音,洛洛好奇的伸長了脖子,只見一位身著黑金色繡花雲肩披風,內搭牡丹織錦旗袍,妝容精緻的女子出現在她的視野中。

“姐姐莫不是天上的仙女?洛洛望著眼前絕美的一幕,情不自禁的脫口而出。旗袍美女,莞爾一笑,朱唇輕啟,“小妹妹講話好有趣,叫我白雪就好”

“白雪姑娘到訪我這忘生館,可是有什麼放不下的人?”佳人在前,英歌的八卦之魂也在熊熊燃燒。輕笑一聲,“放與不放並不打緊,我這一生足夠了,想再看看尚公館 罷了”白雪姑娘緩緩說道。

佳人開口,英歌自然照辦不誤。一揮手,古鏡裡出現了一番熱鬧景象。華燈初上,伴著靡靡之音,聲名遠播的尚公館拉開了神秘帷幕。

裡面一派金碧輝輝之景,燈紅酒綠,光影交錯,光彩照人的女郎,跳著狐步舞,在舞池裡搖曳身姿,各界名流在這裡談笑風生,舉杯推盞,一時之間,流連忘返。白姑娘正在化妝間裡,仔細打扮。“姐姐,那個送花的卓爺又來了,這人看著老派,追求姑娘的手段還蠻浪漫。”一位身著翡翠琉璃旗袍的女子,調笑著,走進來。

白姑娘起身,抬手在女子額頭一點,“他願意送就送吧,總該不會超過十日”言畢,不再逗留,款款上臺了。臺上佳人一展歌喉,臺下眾人,如痴如醉,一曲終了,照例,要去答謝一下老主顧。等白雪一一招呼完畢,又繞身,來到卓爺桌前,敬一杯酒。畢竟工作是工作,作為尚公館的臺柱子,白雪深知,感情和工作那自然是兩碼事。

等白雪結束一天的工作出來,路邊一輛熟悉的車吸引了她的注意,和之前的幾晚一樣,自然是婉拒。等佳人坐著黃包車的身影漸行漸遠。車上司機望向後座,見沉默不語的男人收回了目光,這才發動汽車,慢慢離開。

這幾日,公館裡的小姐妹早在私底下偷偷八卦,白雪姐這位新的追求者。第十晚,看著路邊熟悉的車子,白雪覺得既然不放棄,那就聊一聊好了。在回家的路上。白雪首先打破了沉默,“卓爺,近來可是閒賦時間不少,天天在這尚公館門口浪費不少時間”

她旁邊高大的男人開口道“我的時間給別人那是浪費,等白姑娘可是有價值的很”白雪有點驚訝的回頭,正對上男人閃著溫情的目光,透出一絲灼灼逼人。傳聞中收復青州兩大幫派,心狠手辣的老大,竟然也會開這種玩笑。

“感謝卓爺抬愛,不過恐怕要讓卓爺失望了,白雪在這繁華的十里洋場五年,看的太多了,早就發誓這輩子不嫁人了”聽聞這滴水不漏的回答,男人輕笑出聲,“若是我說,那是因為白姑娘所見之人不是我呢,若有幸和姑娘在一起,卓某必定呵護姑娘一生。”白雪聽到過不少這種熱烈大膽的示愛,不過怎麼看也和眼前一身沉穩之氣的卓力武,不搭邊。索性不再說話了。

接下來的日子, 每日大捧的鮮花一如既往的出現,白雪卻再也沒有上過那輛熟悉的車。大家都是體面人,心裡明白就好。就連公館裡面的小姐妹都在打賭,這位卓爺能堅持多久時,這晚白雪卻沒有看到那輛熟悉的車。心裡悄悄鬆了一口氣,並沒有什麼落寞,這樣就好了,白雪還是習慣一個人。

坐在黃包車上,發現車伕並沒有走熟悉的線路,白雪剛想開口,突然車伕猛然加速,竄進了前面街角。那裡有一輛車,早已等待多時。被綁架了,無言的恐懼爬上心頭,白雪心想自已平時循規蹈矩,並未得罪過什麼人,難道是卓爺求愛不成,惱羞成怒了。

一路上忐忑不安,等再次可以看見,白雪使勁眨了眨眼,適應眼前的光線。一位西裝革履的長頭髮男人,坐在沙發上擦拭著一把小刀,“這是哪裡,我好像並未得罪閣下?\"白雪強裝鎮定的開口。“白小姐,把你請過來,確實是對不住了,主要是卓力武他不買我們的賬,不肯好好合作,聽說他跑尚公館跑的勤快,這才請你過來喝杯茶。

聽聞這話,白雪的心裡叫苦不迭,沒想著和姓卓的扯上關係,最後麻煩還是找上門來。“估計你們搞錯了,我和卓爺並不熟,他只是來尚公館聽我唱歌的”,擦槍的男人,抬抬眼睛,“這可說不準,英雄一怒為紅顏,有白小姐在手,我有的是耐心\"說完,示意手下,又捂住了白雪的嘴。

滴答滴答,白雪心中的秒針不知轉動了多久,她連自已最後慘死的樣子都想好了,突然大門被開啟,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走了進來,看到他的第一眼,白雪忍了許久的眼淚,止不住的落了下來。卓力武確認完白雪沒事之後,一顆懸著的心也終於放下了。

沙發上的長髮男站起來,”卓爺來的速度夠快的啊,怎麼樣,我們想要的東西帶來了嗎?\"白雪這才注意到卓力武的手裡拎著一個大皮箱。只見 他上前一步,”東西當然在這裡,你先放人,我們人都在這裡,跑不了。\"

長髮男轉了一下手中的小刀,”給白小姐鬆綁“,卓力武緊走幾步,扶住踉踉蹌蹌朝自已走來的白雪,把她拉到自已身後。已經有人過來拿卓力武的箱子交給了長髮男。趁著長髮男開箱之際,一聲槍響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卓力武趁亂拉著白雪就逃。

白雪的腦袋是懵的,完全由對方拉著自已跑,身旁的男人身手敏捷,出手狠辣,當一股溫熱的雪濺到白雪臉上,她的耳朵裡什麼都聽不見了。完全忘了兩人是怎樣逃出生天的。後來,又過了一段時間,當卓力武再次出現在尚公館,白雪唱了一首並不在節目單上的歌。低沉憂傷的旋律與具有穿透力的聲音交織,臺下的人分明聽懂了。

後來,當小姐妹們識趣地不再白雪面前提起卓力武時,和她關係最好的周眉偷偷問她,不後悔,白雪整理衣服的手一頓,也不能後悔啊。不會是還忘不了那個喬少爺吧,周眉繼續打趣,白雪不說話,催促著快上臺了,別磨嘰了。

鏡外,洛洛一臉遺憾地表示,”好好一齣英雄配美女的戲碼,卻不像戲文裡,有一個圓滿的結局\",白小姐摸摸她的小腦袋“戲文是騙你這些小朋友的,以後可不許學那些東西啊”,又對著英歌說道,“我這一生少時無憂,十幾歲時家道中落,飽嘗世間冷暖,最後被尚公館收留,過了幾年安穩日子,有一群能說知心話的姐妹,這輩子足夠了\"

最後,白小姐的身影在洛洛兩人不捨的眼光中,消失不見,與此同時,忘生館裡出現了一副棋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