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 章 樑上君子

這就是玉面書生的執著嗎？布老虎出現在忘生館裡，看來也並無家人子嗣了。好好的路不走，偏偏想做綠林好漢，真不知長了個什麼腦袋。

這人啊，原名姓高，家中兄弟三人，排行老三。自幼家中貧寒，因他聰慧，所以兩位哥哥早早輟學，供他讀書。原以為可以走上科舉之路，怎料世道難料。居然混入匪群，靠著胸中點墨，在一群大字不識幾個的地方，居然真讓他混出了一點名堂。在習慣以武力論第一的土匪群中，不僅是腦子聰明，手腕也相當凌厲，用計擊敗老當家，更殘忍示眾立威，穩坐上一把手。

附近的百姓可是遭了殃，凡是有點家產的都成了他的眼中釘，手底下的一眾土匪更是欺男霸女，無惡不作，百姓更是敢怒不敢言，一時之間，民憤難平。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終了之後，執著的居然是一隻小孩子最平常的小玩意-布老虎。不幸的人用一生來治癒童年，幸福的人用童年在治癒餘生。可是他呢，幼時無憂，只是仕途不順，就自尋末路，大起大落之後，最後懷念的亦是童年時光。

失去才懂珍貴，所以小孩子要認真讀書，人生之路，可不能走歪啊，鶯歌逮著機會，還不忘教育洛洛一番。“知道了，知道了，兩隻耳朵都聽到了，我才不會做個不好讀書的壞小孩呢”洛洛不滿的嘟囔。

這夜，華燈初上，貓頭鷹抖擻抖擻翅膀，開始覓食了。在暗夜中謀生的東西，都該出來活動了。“哎呀，你怎麼跑哪裡去了呢？這見面方式真是不拘一格啊，”洛洛衝著房樑上一具黑漆漆的影子喊，隨即影子輕飄飄的飄了下來，“姑娘，見諒，習慣了習慣了，一個臉龐消瘦，眼中透著精光的男子身影慢慢浮現，陪笑道。

“你這變遍體鱗傷的，不會是，偷東西被人捉住，打死了吧”洛洛大大咧咧的開口，“也可以這樣說，青年像是被人踩住了尾巴，有點難堪的撓撓頭，“我叫李四。”英歌瞧著這小插曲，好了，辦正事吧，一縷魂力不散，你有何執念？聞言，李四正色道“小人有一事不明，我雖說是個小偷，可是我也是劫富濟貧，幫助百姓，為啥最後還是一身罵名呢?我想不通，那些百姓明明受過我的恩惠，在我被遊街的時候，竟然朝我扔石頭，還辱罵我，我做錯了嗎？”

去看看你的回憶，事情原委，自然明瞭。英歌揮手，古鏡光芒驟現。只見一身黑衣的李四，身手敏捷地翻過一堵高牆，警惕地快速打量一下週圍環境，然後按照事先探好的路線，閃身飛快地來到一扇門口，小心翼翼地撬開門鎖，進入屋內。錢老爺的藏寶習慣，李四事先早已知曉，一行有一行的門道，此話當真不假。

開啟木匣，琳琅滿目的各色珠寶，映入眼簾，“好一個財大氣粗的錢老爺，平時一毛不拔，這些錢財肯定是搜刮的民脂民膏，嗨嗨，今日剛好落在小爺手裡，一個子都不用給你留了。”李四邊裝袋子，邊小聲嘀咕。鏡頭一眨，李四出現在一座破廟，裡面幾個邋里邋遢的小乞丐看著李四回來，一蜂窩地湧了上來，“李大哥，你回來了，我們是不是有雞腿吃了？”那是自然，李四得意地晃晃手中的包袱，拿出早已換好的銅板，拋給孩子們，拿去分吧。

望著一群歡天喜地的孩子，李四忍不住開口”他們都是孤兒，飽一頓飢一頓的，我看著他們可憐，每次得手，都經常接濟他們。洛洛望著一個個面黃肌瘦的小臉，抬頭望了英歌一眼，如果當初沒有師姐和師傅收留我，是不是我現在也和他們一樣了，心中暗暗想著。

鏡子裡李四高高揚起頭，走在路上，熟絡地和每個人打招呼，“孫大娘，你的腿好點了沒，最近不要著急幹活了，王二嬸，栓子最近沒逃學吧···他是整個村子，最受歡迎的人，生性慨慷，平日裡，經常對看不起病的鄉鄰施以援手，村民家裡個小活啥的，只要一開口，小夥子腿腳也勤快。

這估計是李四人生中的高光時刻了吧，因為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大戶人家的連連失竊，早就引起了富人的恐慌，可是不管防盜措施做的如何到位，該丟的東西一樣剩不下。趙府的下人背地裡，偷偷流傳著，趙老爺睡覺抱著他的寶貝箱子睡呢。滿臉橫肉的趙老爺，輾轉反側，寢食難安，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

該是拿個主意了，趙老爺的一雙小眼睛裡透著狡黠的光，招招手，附在一個下人耳邊如此如此低語幾句。”明白了，老爺”好，那就去辦吧，快去快回。原來趙老爺有一個妹妹，早年嫁給了當兵的人，和家裡斷了聯絡，怎料亂世里人才輩出，昔日的小兵現如今搖身一變，添官進爵，有權有錢。有知情人早早透露現在他妹妹早已是高高在上的將軍夫人了，雖當初和家人鬧的太僵了，但想他這個妹子，生性善良，此時家裡有難，斷不會見死不救。

不出幾日，趙府門前來了一隊人馬，為首的自稱姓張，是將軍的副官，這下事情就好辦了，趙老爺喜上眉梢，連連殷勤的將人迎進門。將軍府一出手，自然不一樣，再加上趙老爺家大業大，在這邊極有威望，附近的幾個失竊的大戶聽到風聲，也匆匆趕了過來。幾個人詳詳細細的回憶了失竊當天的事情，張副官又透過走訪調查，很快將目光放在了李四身上。其實細想之下，不難發現。此地民風淳樸，多是世代定居於此的村民。

雖說因為戰亂匪禍，也有不少流民流落至此。可是追本溯源，民以食為天，那就好辦了，你是農民，種地為生，你是工匠，靠手藝謀生。唯有這個李四，既沒有田地，平時也不見他幹什麼活計，可是此人出手異常大方，再加上他出現的時間和第一樁盜竊案發生的時間，相差無幾。所以李四的嫌疑自然最大。

後來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趙老爺抱著財寶睡覺的流言傳到大街小巷，傳進李四的耳朵裡，再加上嚴密封鎖了張副官一行人到來的訊息，還沉浸再自已技藝無雙的美夢中的李四，被張副官甕中捉鱉，逮了個正著。

隨著李四的落網，對他最憎恨的，無非是那些丟過東西的有錢人。所以不僅嚴刑拷打，逼問罪責，就連不是他犯的事，例如偷美味集掌櫃的傳家之寶，夜明珠失竊案，也落到了他的頭上。當然，這是另外的故事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歷史從來都是勝利者書寫的，落敗者自然沒有任何權利。

鏡子裡，渾身血跡斑斑的李四，正在遊街。這就是那個小偷，偷了不少有錢人家的好東西。周圍的人群對著他，指指點點，議論紛紛。李四耷拉著腦袋，沒有一點氣力，忽然他在擁擠的人群看到了幾個熟悉的面孔，那是他經常給錢的小孩子。啪，一塊丟進來的石頭，砸中了他的額頭，他愣住了，定定地看著小孩，“原來你是個小偷，虧我們還以為你是個大英雄，是個大好人呢，”小孩惡狠狠的說道。有了第一塊，就有第二塊，圍觀的人群中有人丟爛菜葉，有人丟臭雞蛋，鋪天蓋地的東西向他襲來，額頭上的血流了下來，模糊了他的視線，李四什麼也看不清了。

李四慢慢從鏡子中收回視線，所以是我做錯了嗎？“雖然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可是你要明白，偷就是偷，不會因為你用贓款幫助過別人就改變事情的本質。如果那些小孩子和你一樣，長大了成為小偷，先不說他們需要過躲躲藏藏的日子，就是偷盜這件事情，本身就是錯誤的。那些有錢人富有，或許是他們的父輩勤勤懇懇積累的家業呢，你去偷竊，攪亂的是這個世間的秩序，人的一舉一動，言行舉止，是需要受到約束的。如果你偷盜，不是犯罪，那強盜殺人是不是也不是犯罪了，長此以往，這會是個什麼世道。”鶯歌望著李四，擲地有聲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