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苒一直待到下午五點才打車回家。

聽到開門聲,季丹萍拿著鍋鏟從廚房出來,一眼就看到女兒的新發型。

“苒苒,怎麼突然跑去剪頭髮了?快讓我看看。”

佟苒很配合地轉了一圈,三百六十度展示給她看。

“短髮好,省時間,省洗髮水,省護髮素。”

“淨胡說,洗髮水能值幾個錢?”

季丹萍睨了女兒一眼,隨即又誇讚道:“好看!這髮型挺適合你,我閨女天生麗質,怎麼捯飭都美得冒泡。”

自家孩子一誇起來就沒完。

佟苒吸了吸鼻子,“媽,你鍋裡是不是還燉著菜?”

季丹萍猛地拍手:“幸好我轉了小火。”一面說,一面三步並作兩步往廚房跑。

晚飯只有母女倆吃,哥哥帶小侄女去遊樂場玩了,嫂子則是回了孃家。

“今天中午,你哥兩口子又吵架了。”季丹萍忍不住嘆氣。

佟苒呆住,生怕他們又是因為自已而爭吵。

“發生什麼事了?”

“你嫂子給琪琪報了個幼兒舞蹈班,小傢伙不願意去,在家又哭又鬧,你哥也是,不知道哄孩子,反倒埋怨你嫂子給娃兒報了太多的興趣班。”

季丹萍數落著兒子的不是,兒媳怎麼說也是為了孩子好,就是心切了些。

佟苒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麼說。

她的嫂子和眾多雞娃的家長一樣,為了不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給琪琪報了各種培訓班,粗粗算起來前後報過的專案就有十多個。

小侄女佟思琪才三歲半,一天天的比她這個“975”的打工人還忙,只有每週日可以毫無負擔的玩耍。

就這樣嫂子還不死心,連最後一點空餘時間都要壓榨,簡直比資本家還狠。

佟苒嚥下一口湯,才輕聲道:“父母是孩子教育的第一責任人,我們可以適當給點建議,但不好太指手畫腳,這事還是得他們夫妻多溝通統一戰線。”

季丹萍苦笑著嘆氣,忽然調轉話題:“苒苒,別人的事你都能看明白,唯獨到了自已身上就看不清。”

“作為母親,我比誰都希望你幸福,但幸福的第一步是敞開心扉,我們可以懷念過去,但不能沉湎,要向前看。”

佟苒點頭,表示明白她的意思。

但人吶,聽過很多道理,卻依然過不好這一生。

知易行難!

對於明天領證的事,她不想現在就告訴媽媽,因為她肯定不會同意。

在父母那一輩人眼裡,戀愛、見家長、結婚、生子,這是一條環環相扣的流程,一個步驟都不能少,更不能亂。

飯後,趁著季丹萍洗澡的空隙,佟苒悄悄溜進她的房間。

開啟衣櫃下面倒數第二個抽屜,翻出一個裝有各種證件的檔案袋,她快速找到戶口本,然後揣進外套的大兜兜裡。

這一晚,佟苒久違的失眠了。

從小循規蹈矩按部就班的乖乖女,卻在人生大事上做了一個最草率的決定。

這樣的她,自已也覺得陌生。

唯一確定的是,她再也沒有力氣去追逐某個人的心,再不想擁有一份夢幻泡影般的感情,只想在回憶中,安靜的生活。

第二天一早,民政局門口,佟苒比約定的時間早到了五分鐘。

剛一站定,她就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朝自已走來。

正猶豫要不要微笑著打聲招呼,那人卻看都沒看她一眼,徑直從她身邊走過。

佟苒:“……”

到底是他臉盲還是自已太普通,沒有一點辨識度?

一陣無語之後,她還是邁開腳步追了上去。

“李,李先生。”

李泊遠停下步子,詫異地盯著她看了兩秒才反應過來。

“佟小姐?”

佟苒輕輕“嗯”了一聲,見對方視線直直落在自已的頭頂,才意識到他在看她的頭髮。

“我剪頭髮了。”

“不好意思,我剛才沒認出來。”

李泊遠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了一圈。

她不過換了髮型,竟像變了個人,長髮清純嫵媚,短髮甜美靈動。

但他見慣了美女,每天又要應付各路人馬,短時間內真的很難記住一張只有一面之緣的臉孔。

“沒事。”佟苒無所謂地笑笑。

她之所以能記住他,也是因為這張酷似阿彥的臉。

婚姻登記處排隊的人很多,一對對都手挽著手,如膠似漆甜甜蜜蜜。

唯有佟苒和李泊遠像兩座雕塑一樣,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裡。

不僅全程無交流,兩人中間還隔了一個空位。

坐在佟苒旁邊的嬌小女子有意無意地打量了他們許久,終於忍不住碰了碰她的胳膊,低聲提醒:“姐妹,這裡是結婚登記,離婚登記在那頭。”

說完,還好心的指了指。

佟苒一愣,尷尬地衝她笑笑:“我們是來結婚的。”

“噢……”

這回輪到對方尷尬了。

她懷疑地看了李泊遠一眼,嘿嘿乾笑:“你老公很帥哦,就是冷酷了點。”

話音剛落,就見李泊遠神情冷峻的轉頭看過來,嬌小女子脖子一縮,忽然覺得大廳四處漏風,涼颼颼的。

又等了一會兒,終於輪到他們,李泊遠快步走到佟苒面前攔住了她。

“佟小姐,你現在還可以反悔。”

雖然他沒有認真經營婚姻的想法,但更不希望過不了兩天又來故地重遊。

他的時間很寶貴,在這裡多待一秒都是浪費。

“進去吧。”佟苒微微一笑,眼神亮晶晶的。

婚姻本就是一場豪賭,這一刻是她這輩子最膽大妄為的一次。

人生如棋,其願如卒,落子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