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宰客

自從爹爹孃親和好以後，程曦便覺得天也更晴朗了，樹也更綠了，空氣更清新了，一切都越來越好，除了...除了自已的繡活。

又一次繡毀了一條帕子，如意看了看小姐的臉色，小心開口道：“小姐，要不咱們明日再學？”

程曦擺擺手，表示無所謂，想了想，大搖大擺地朝松暉堂去了。

爹爹現在又回到了瑾蘭苑住，程曦生怕遇上兩人撒狗糧，便很少去打擾他們。

向祖母請示過自已要出去玩，程曦帶著祖母的耳報神—劉嬤嬤出了門，打算去古琅閣看看有沒有新上的首飾，買來送給孃親和祖母。

剛走進店裡，程曦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老規矩，把你們店裡新上的首飾都拿出來給我瞧瞧！”

如意扶著小姐的手暗暗使勁，想讓小姐穩住，誰知程曦根本管不住嘴，“掌櫃的，給我也上一份！”

吉祥和如意心想，完了，兩位小姐又得掐上了。劉嬤嬤倒是穩得住，站在自家小姐身後，和永樂郡主邊的嬤嬤無奈地相視一笑，還是倆孩子呢，便隨她們吧。

永樂轉頭，看見是程曦，嬌喝道：“哼！我永樂可不會輸你第二次！”

說著，示意身邊的丫鬟把銀票掏出來，在程曦面前晃晃，表示自已做了充足的準備。

程曦也不甘示弱，卻只是把荷包拿出來，沒有透底，畢竟，她怎麼說也比永樂機靈點，早就注意到掌櫃的正在發亮的眼神了。

掌櫃的嘿嘿一笑，諂媚道：“兩位貴人今日真是來巧了，咱們古琅閣可是全京城最大的珍品首飾鋪子，式樣也是最新的，別家仿都得挺久呢！”

說罷，便叫人將程曦她們領到二樓的雅間，新來的夥計有些不解，悄悄問道：“掌櫃的，這兩位小姐看起來不太對付呀，讓她們在一起不會吵起來吧？”

掌櫃的一巴掌拍上夥計的後腦勺，咬著牙給他解釋：“照我說的做就行，這兩位都是捨得花錢的主，所有的東西只拿一個，跟她們說就只有一個，讓她們競價去，明白了嗎？”

小夥計點點頭，端著托盤上了二樓。

雅間裡，正是劍拔弩張的氣氛，程曦和永樂坐在桌子兩邊，誰也不看誰，各自的丫鬟都站在自已主子旁邊，涇渭分明。

小夥計被嚴肅的氣氛嚇得戰戰兢兢的，畢竟這種來頭的貴人動動手指頭就能要了他的小命，將托盤輕輕放在桌上，他拿起一件準備給兩位小姐講解一下。

永樂擺擺手，示意他在一旁候著，仔細看了看托盤，眉頭一皺，“怎麼每樣都只有一件？”

夥計照著掌櫃的教自已的說法，回答道：“回貴人的話，這些都是本店剛上的孤品，每樣只有一件呢。”

永樂聞言，來了興致，拿起一對鑲寶石菱花紋金耳墜，衝程曦挑挑眉頭，“那本郡主先挑，程小姐且等一下吧。”

程曦靠在舒適的椅子上，用手託著下巴，興致闌珊地點點頭，“你先便你先唄。”說完，便無聊地把玩著自已手腕上的白玉雕絞絲紋手鐲。

永樂本來還沒注意，程曦這麼一動，這才看見她手上的鐲子，這不就是她上個月從玲瓏閣花高價買走的所謂孤品鐲子？自已現在還戴在手上呢，程曦怎麼也有一隻？

這下，哪怕她再神經大條，也發現了這古琅閣的把戲，“啪”的一聲，將手中的耳墜拍在墊了軟布的托盤裡，怒喝道：“好啊，你們便是這樣刻意抬高價錢！來人，將這個......”

夥計嚇得腿一軟，就這麼直直跪下了。

程曦直起身來，打斷她，“不過一個夥計，做得了什麼主。”又衝樓下揚了揚下巴。

永樂會意，改口到：“來人，把掌櫃的給我請上來。”便有身邊的丫鬟下樓去了。

不一會，掌櫃的帶著諂媚的笑推開了房門，“兩位貴客，是對這批新品不滿意？我這就......”話音未落，他便看見了跪在地上的夥計。

掌櫃的臉上的神情變幻莫測，好一會兒才控制住表情，小心翼翼地開口問到：“兩位貴客是不滿意這夥計的服侍嗎？要不我換一個......”

永樂指了指桌上的托盤，微微揚起唇角，“你先告訴我，為何拿上來的首飾，都只有一件？”

掌櫃的清清嗓子，露出客套的笑容：“回貴客的話，這些首飾都是本店剛上的新品，全都是由人工耗盡心力手工製成，這才有了這麼一件難得的孤品。

兩位小姐都是本店尊貴的客人，自然是要將這些最珍貴的孤品拿來給二位挑選。”

永樂作勢點點頭，似笑非笑，“也就是說，我從你們這買到的，全都是孤品，只此一件，絕無其他？”

掌櫃的篤定地點頭，“那是自然。”

永樂抬手將手上的鐲子取下來丟在托盤裡，又伸手到程曦面前。

程曦看了一眼掌櫃的，見他從看到鐲子的那一刻起便開始冒冷汗，粲然一笑，將自已手上的鐲子遞給永樂。

永樂拿到鐲子，仔細看了一眼，冷笑一聲，將程曦的鐲子也丟在托盤裡，“那你且告訴我，為什麼本郡主上個月在你們玲瓏閣買的鐲子，程小姐手上也有一隻呢？”

掌櫃的這下哪還不明白，眼前的貴人已經發現了自已的手段，卻不敢承認，只能支支吾吾道：“這...這隻鐲子...”

他本想狡辯其中一隻是假的，可面前一個是郡主，一個是國公府小姐，誰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人物。

永樂瞟了一眼掌櫃的已經在打顫的雙腿，輕哼一聲：“或者，本郡主給你一個機會。”

見掌櫃的眼睛猛的一亮，永樂露出狡黠的笑，“你來告訴我，這兩隻鐲子有什麼不一樣，只要你能指出一處不同，證明這是兩隻不一樣的鐲子，我便放你一馬。”

掌櫃的如釋重負，這兩隻鐲子本就是一對，正因為兩隻鐲子一模一樣分毫不差，他才肯花高價收來。

只是為了多賺點，他才將一對鐲子拆開賣了高價，怎麼可能會有不同之處？不過…他倒是也可以製造一點不同出來。

程曦這才抬眼，補充道：“掌櫃的可得仔細些，這鐲子我和郡主都喜歡得緊，把玩了也有一段時間了。”視線輕掃過如意，微微點頭。

如意也笑道：“是啊，小姐這麼喜歡，奴婢一直都好好收著，生怕有不長眼的東西將鐲子磕了碰了。每天我都要檢查一遍是不是這一模一樣的鐲子呢，這上面每一條花紋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掌櫃的聽了這一頓夾槍帶棒的話，心知這一遭是躲不掉了，連忙跪下求饒：“郡主開恩，程小姐開恩啊！小的...小的就是一時豬油蒙了心，這才想了這麼一出孤品的話，想高價賣些首飾。但小的真的沒有矇騙兩位貴人，小店的首飾確是精品啊！”

永樂氣不過，卻知道這古琅閣的首飾在京城的確是最好的。想出出氣，又不知怎麼辦，總不能將人拖到官府去吧？

程曦見永樂生悶氣的模樣，只覺得好笑又可愛，自已心理年齡都快是她的兩倍了，還總是逗她玩，便替她想了個主意。

“吉祥，你回趟國公府，找章嬤嬤對對賬本，看看本小姐今年在這玲瓏閣裡究竟買了多少首飾，每樣首飾花了多少銀子，將賬本謄抄一份來。”

她和永樂是今年才認識的，那便只算這今年的賬吧，程曦琢磨了一下。

永樂眼睛一亮，心道這主意好，只對對賬便知道這掌櫃的究竟貪到什麼程度，若是不多就小懲一番，多了便是送到官府也有個說法。

讓自已的丫鬟也回長公主府抄一份，又看見吉祥一個人退下，永樂撇了撇嘴，“你怎麼出門就帶兩個丫鬟一個嬤嬤，莫不是還要讓這小丫鬟自已走回府上？”

永樂抬了抬下巴，“水香，你將這小丫鬟捎一程送到國公府去，免得一來一回的耽誤本郡主在這的時間。”

程曦眉眼彎彎，“永樂，沒想到你這麼善良呀～”永樂傲嬌地揚起頭，輕哼一聲，“那是自然！”

程曦在心裡偷笑，果然還是小孩子，放現代還沒上初中呢，自已真是小孩當久了，怎麼之前還能跟她吵起來。

倆人在這互相打趣倒是自然，掌櫃的和小夥計早就汗流浹背了。

夥計只能在心裡祈禱掌櫃的沒貪太狠，不然今天真得把小命交代在這了，自已也是倒黴，才剛來就遇上東窗事發。

程曦見這夥計比掌櫃的還害怕，仔細看了他兩眼，覺得有些眼生，多半是新來的，便起了一絲惻隱之心，“你便先下去吧，給我們上一壺茶來。”

夥計連聲感激道：“多謝小姐，小的這就給您二位上茶！”說完便急急忙忙地跑下樓，給她們端了一壺茉莉藏茶，又配了幾碟點心。

永樂見他這般有眼色，也就擺擺手，讓他下去了。

吉祥和水香回來的時候，才過了兩刻鐘，倆人將賬本遞給自家小姐，永樂又直接遞給了程曦。

程曦仔細比對，發現掌櫃的還挺有規律的，每件首飾誰先買，便貴二十兩。

算下來，倆人多花的也不過兩三百兩銀子。程曦將結果告訴永樂，永樂癟癟嘴，以為這次得吃個啞巴虧了，程曦卻眨眨眼，示意她別說話。

“掌櫃的，我且算了算，我和永樂郡主買的首飾幾乎沒什麼出入，可你卻將每件都說成是孤品，以此來抬高價格賣給我們，是不是？”程曦故作嚴肅地問道。

掌櫃的只能點點頭，“小姐明鑑，兩位貴客都喜歡買些鐲子釵環等首飾，小的便只是將一對拆成兩份賣，第二件...只比第一件便宜二十兩左右，小的也不敢獅子大開口呀！”

程曦見他也算老實交代，便想了個法子：“我和永樂這一年來在你家也只買了十幾件首飾，林林總總算下來也不過多花了幾百兩銀子，也算不得什麼大數目。今日這一遭，算是給你長個記性，莫要覺得我們好糊弄，往後且老實點做生意！”

掌櫃的忙磕頭認錯，“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往後小的一定本分做生意，再不敢這般了！”

說完，又將托盤上的那對鑲寶石菱花紋金耳墜遞給程曦，“這對耳墜是這一季最精緻的首飾了，便送給兩位貴客作賠罪，多謝兩位小姐高抬貴手！”

永樂眯了眯眼，“掌櫃的，這對耳墜不會也是什麼孤品吧？”

掌櫃的擦擦額頭上的汗，彎腰答道：“小的不敢...二位小姐也是有緣，這耳墜正巧有兩對。”說完又覺得不對，“小的保證，真的只有兩對。”

程曦和永樂對視一眼，皆是憋笑，掌櫃的經此一出，估計再也不敢說什麼孤品不孤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