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廣平

掌櫃的將二人好聲好氣地送出了玲瓏閣，永樂再次警告他，不要再做這等宰客的事，若是再被她發現，不論金額大小，一定會將他送去官府。

掌櫃的擦擦汗，連聲應是。

程曦有些好笑地看著永樂像一隻張牙舞爪的小貓一樣恐嚇別人，視線還沒來得及收回來就被她發現了。

永樂轉過惡狠狠地說：“看什麼！我這是為民除害伸張正義！”臉微微有點紅。

程曦配合地點點頭，又衝她拱拱手，“郡主威武，佩服佩服。”

永樂也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她知道今天多虧了程曦才能將此事處理妥善，換作是她早就直接報官了，到時一定會被孃親罵一頓。

“喂，今天多謝你了！”永樂戳戳程曦，卻沒有回頭看她。

倆人掐起來是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現在也是突然和好了，反正程曦就這麼被永樂帶著在街上逛了起來。

程曦見前面的路口聚集了很多人，本想讓大吉去看看有什麼事，卻被永樂一把拉著向前跑去，“咱們直接去看看不就得了。”

有些哭笑不得，程曦也沒有鬆開她的手，兩個小姑娘帶著呼啦啦一大堆人在街上跑了起來。

等走近了才發現，原來是雲麾將軍府門口圍了一圈人，程曦和永樂好奇地探著頭往裡面看，豎起耳朵聽著路人的討論。

“自從早些年老將軍犧牲在西北之後，將軍就一直鎮守在邊關，誓要為老將軍報仇，真是虎父無犬子啊！”

“是啊！可憐將軍年紀輕輕就沒了爹孃，不過將軍是不是還有個妹妹？將軍妹妹是在西北還是住在京城？”

“噓噓噓，小點聲，將軍妹妹之前也隨著將軍一起呆在西北，此番是隨將軍回京城述職來了。不過這將軍妹妹啊…可聽不得別人問這種問題呢！”

“為什麼？隨兄長鎮守邊關不是挺了不得的嗎？”

另一人卻不說話了。程曦和永樂正聽的津津有味呢，這心情也跟著別人的講述跌宕起伏，停在這不上不下的。

永樂抬手就想拍拍那人的肩，問他個明明白白，又被程曦攔住了。永樂不滿地回頭，程曦趕緊衝她擠眉弄眼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往後看。

永樂順著程曦的視線回頭，看見將軍府的大門正開著，有小廝和丫鬟正來來往往搬著行李，要往馬車上裝。

唯獨有一位格格不入的少女只是站在門前一動不動，身量纖細修長，卻用面紗遮著臉，只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

突然，身旁有一位丫鬟不小心被門檻絆了一跤，手上蓋著黃色錦布的托盤便是要摔出去。

周圍的人都跟著臉色大變，這蓋著黃色布帛的無疑是御賜之物，若是摔了碰了，別說這小丫鬟了，只怕整個將軍府都得遭殃。

這時，只見門邊的少女微微挪動腳步，身子向前傾，柔軟的腰肢彎成一個驚人的弧度，向前伸出右手，竟是穩穩地接住了那個托盤，整個人以一個極其微妙的姿態保持著平衡。

托盤和上面的御賜之物是被接住了，可那塊明黃色的錦布卻是滑落下來，少女眼疾手快又用左手抓住錦布，周圍的人這才都鬆了口氣。

定睛一看，那托盤上赫然是一尊純金打造的神像，估摸著大小，怎麼也得有個幾十斤重。

而這麼重的純金神像，卻是被一位少女單手穩穩託舉著，分毫不動。

程曦和永樂看得目瞪口呆，倆人對視一眼，皆是雙眼亮晶晶地一起鼓起掌來，旁邊的路人也跟著叫好。

可那位少女不知為何卻有些羞惱，將手中的東西匆匆塞回丫鬟手中，便轉身跑回了府裡，似是不願意這般成為眾人眼中的焦點。

程曦二人都有些納悶，回頭看向自已身邊的嬤嬤。永樂的嬤嬤搖搖頭，示意自已不清楚內情，劉嬤嬤只是不說話。

程曦搖搖劉嬤嬤的手，眼巴巴地望著她，劉嬤嬤哪受得了這般撒嬌，彎下腰輕聲向兩位小姐解釋道。

“雲麾將軍在西北是跟著我們國公爺的，咱們兩家也算是有故交。小姐應該記得前些日子少爺說要給朋友餞行，多半指的就是這位了。

方才那位小姐，就是將軍之妹，廣平郡主，她應該比兩位小姐年長五六歲左右。

國公爺也曾來信提到過，這位郡主自幼是隨著父親兄長一起練武的，武功了得，便是上陣殺敵也臨危不懼。只是……”劉嬤嬤有些欲言又止。

永樂是個急性子，抓住劉嬤嬤的手，“嬤嬤，只是如何？”

程曦見狀，一把搶過劉嬤嬤的手，“這是我的嬤嬤！”

永樂、劉嬤嬤：……

劉嬤嬤無奈地笑笑，繼續以更小的聲音說道：“只是隨著郡主年齡增大，有些在意起外貌氣質來了。常年呆在西北，郡主自是不比嬌養的小姐們面板白嫩，便用面紗遮住容顏，也不願顯露自已的一身功夫了。”

程曦心道惋惜，方才那一手足以證明郡主的功底，只是終究被女子的身份束縛住了手腳。

身邊的永樂說話則更為直接：“真可惜，還以為你們兩家認識，能跟著你一起找她學學功夫呢！剛剛那一下可真厲害！”她雙手比劃了一下，故作深沉地嘆了口氣。

劉嬤嬤被她可愛的模樣逗笑了，看見自家小姐一臉吃醋的樣子，又憋住了。

將軍府門口的馬車慢慢塞滿，周圍的人也逐漸散去，廣平郡主這才隨著雲麾將軍走出來。

程曦注意到，廣平的步伐雖然沉穩卻又莫名有些滑稽。

她仔細研究了一下，廣平的身量長，估摸得有個一米七了，可她卻刻意收著長腿，學尋常女子小步走著，所以才顯得怪異。

劉嬤嬤輕聲提醒她們可以上前去打個招呼，程曦便和永樂一起走向兄妹倆。

雲麾將軍看似同程宣一般年紀，兩人多半也是兒時的玩伴，但廣平郡主只比程曦大五六歲，程曦心中有些疑問，不過也沒有表現出來。

尹懷遠看見兩個小姑娘朝著這邊過來，剛想躲開，卻見一行人中有位嬤嬤十分眼熟，便只是低下頭，等著對方先開口。

劉嬤嬤福了福身，含笑說道：“見過將軍，奴婢出自成國公府，我家小姐年幼，見此處方才有些熱鬧，便過來瞧瞧，不曾想到是將軍府上，還請將軍海涵。”

永樂身邊的嬤嬤也微微福身，“見過將軍，奴婢是慶安長公主身邊的侍女。”

尹懷遠這才恍然大悟，朗聲笑道：“原來是世侄女，我是說見嬤嬤有些眼熟，想來是國公夫人身邊的嬤嬤罷！”

說完又轉向永樂的方向，“見過郡主，還請郡主替我向長公主問安。”

永樂有些莫名，為何要特意向我孃親問安？也回了半禮，以示尊重。

尹懷遠回頭招呼自已妹妹：“嘉敏，快過來。”

廣平郡主又是小步走過來，旁人看來卻是有些扭捏了，程曦看見雲麾將軍微微皺眉。

“兩位妹妹好，額…往後在京城還請兩位妹妹……”廣平的嗓音也是十分洪亮，聽起來中氣十足。

她自已似乎意識到了這點，後半句便刻意降低了聲音，但永樂還是抓住了重點。

“廣平姐姐往後便是要留在京城了嗎？”永樂十分激動，她的女俠夢終於可以提上日程了！

尹懷遠微微頷首，“舍妹此番隨我回京，確實是準備在京城長住了。我想著明日帶嘉敏前往國公府同老夫人請個安，不知府上是否方便？”

永樂身邊的嬤嬤嘴角向下撇了撇，果然是一介武將，一點規矩都不懂，哪有上門拜訪只提前一天當面說的？這還是今日碰上了，若是沒碰上豈不是要直接上門？

雖只是一個小小的微表情，卻還是被嘉敏捕捉到了。

她有些氣惱地拍拍哥哥，小聲說道：“哥！要去拜訪的話得提前下帖子的！你莫要管了，我會自已處理的！”

見尹懷遠有些尷尬地摸摸鼻子，程曦替他解了圍，“廣平姐姐莫要講那些虛禮，我回去轉告祖母就好啦，明日正好是休沐，我爹爹也會在家招待你們的～”

到底是人小，說話什麼的倒也不用那麼注意，劉嬤嬤在心裡感嘆自家小姐的確是個人精。

永樂戳戳程曦，“我也想去。”又悄悄對她比劃了一個手勢。

程曦抽抽嘴角，“你還真是不客氣。”沒看你的嬤嬤都繃不住表情了嘛！

但還是點點頭，“可以，但是你得聽我的。”永樂拍拍她的肩膀，露出得逞的笑。

廣平看見兩人自然的互動，心裡有些羨慕。自已之前在西北生活，同那邊的官家小姐也沒怎麼相處過，現在回京了更是沒什麼說得上話的好友，說不失落自然是假的。

尹懷遠注意到妹妹的情緒，抱拳行了個禮，有些抱歉地說：“今日府中正在收拾行囊，改日讓嘉敏下帖子請郡主和程小姐也上門做客。”

三個小姑娘互相見禮，程曦和永樂便告辭了，永樂顯然非常激動，一路上都在不停描述方才廣平那一招多麼厲害，自已多麼想學。

見程曦興致闌珊，永樂用肩膀懟了懟她：“喂，程大，你不想學嗎！”

“......程大是誰？”程曦張大嘴巴，兩眼也瞪得圓滾滾的看著永樂，“我嗎？”她用手指指著自已。

“當然了！”永樂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著她，“不然還有誰？”

程曦捏起拳頭，在永樂面前揮了揮，“太難聽了點！我不要！再說，我們家也沒有程二呀！”

永樂衝她扮了個鬼臉，“大家都是這麼稱呼的！”

頓了一會，她又補充了一句，“你也沒告訴我你的閨名呀！”說完，便轉過頭去不理程曦了。

程曦這才恍然，原來這小妮子是在暗示自已呢！

她牽著永樂的手，討好似的搖了搖，“那你也叫我曦兒吧，我爹孃都這麼叫我。你是想讓我叫你永樂，還是叫你的閨名？”

永樂像一隻傲嬌的小貓咪，輕哼一聲，“叫我永樂或者雨桐都可以。”

兩個小姑娘就這麼牽著手向前走著，看到有意思的店鋪和攤位也會駐足看一看。

程曦恍惚間覺得好像回到了大學時光，和室友一起在校園裡漫步，在周邊的商場裡逛逛，還有必不可少的小吃街，也是她們的最愛。

“曦兒，你在幹嘛呢，快來呀！”永樂早就按捺不住，已經衝到前面一個賣麥芽糖的小攤了，見程曦還站在原地發呆，便大聲呼喚她。

程曦猛地從回憶裡回神，看見永樂明媚的笑臉，也露出符合她現在年紀的孩子笑容，“我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