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酒渾身熱得厲害,掌心滾燙。

徐栩仰著頭看他,整個人完全陷進了少年投下的暗影裡。

不等她拒絕,林森已經轉身,扛起徐嘉碩推門而去。

不過一分鐘的功夫,少年去而復返,毫不猶豫地帶上房門,順勢將拉手上提,把門反鎖。

林森腳步很快,眼底猩紅,從房門走到陽臺不過幾步路,被他走得大步生風。

眼看就要逼近時,徐栩陡然起身,視線壓過來,林森腳步頓住,身形虛晃不得已恢復清明。

他有些羞臊的偏開頭,喉結滾了又滾,轉身擠進陽臺側邊,小聲道:“我……我只是想給你看幾本畫冊。”

徐栩勾唇:“敢反鎖還跑什麼?”

林森沉默兩秒:“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不想有人打擾。”

徐栩退後兩步,倚著門框給某人騰地方,目不轉睛的盯著拉長身體去拿畫冊的林森,眼底晦暗不明。

他吃飯的時候把大衣脫了,毛衣向上拉起,露出一截白皙勁瘦的腰身。

徐栩的視線落下來,在那截細腰上流連許久。

那幾本即將被展示的畫冊一直被林森收在最高處,從他動作的熟練程度來看,應該經常取下來。

當畫冊真實出現在徐栩手心裡,她還是被厚重的分量感嚇了一跳。

林森解釋:“一部分是原畫,一部分是畫好之後拍的照片,一共3本,846張。”

比起數量,徐栩更驚詫於某人可怕的效率,下意識反問:“這些只是你日常作品裡的一小部分?”

少年就地坐在陽臺上,拿起最上面一本隨手攤開:“嗯,我畫畫很快。”

只要有靈感,下筆幾乎不用思考。

十四歲之前他沒有系統的學過油畫,更別說用專門的畫冊收納作品,這些都是到林家之後才開始積累的。

徐栩收起心底的驚歎,俯下身來,隨著林森一起翻閱畫冊。

最先看到的是幾張眼睛特寫,並沒有其他的五官,只有眼睛,各種形態,各種情緒下的眼睛,紙張泛黃,看起來年代久遠。

慢慢的,出現了女人的臉,身體,以及更為生動化的姿態。

油畫的表現形式差異化極大,有格外抽象的流派,也有專攻細節的寫實派。

林森的風格介於兩者之間,越往後看越能發現他獨有的風格。

這幾本畫冊裡收錄的內容迥異,唯獨畫中的女人出眾且單一。

徐栩撩起眼皮,似乎並不感到意外:“我的肖像權值不少錢。”

她用詞有趣,並未給到林森壓迫感。

林森看向她:“我從不賣你的畫,大多數作品連林啟山都沒有見過。”

徐栩一副無所謂的表情:“畫中人身形體量都很模糊,想被認出來也不容易。”

但不可否認,林森把徐栩骨子裡的清冷卓絕描繪得格外具象。

無論是配色還是不經意間外洩的眸光,作畫者和入畫者本人一眼便能看穿。

陽臺外月色皎潔,視野清朗,時不時竄進來的涼風擦過髮梢和指縫,夜涼如水。

徐栩看得專注,指尖偶爾觸到替她翻頁的那雙手時,思緒忽然抽離:“你很冷嗎?”

手都涼透了。

林森微眯起眼,本能的硬扛:“沒有,還好。”

三本畫冊被全部翻完,他起身,將這些寶貝重新放進頂處的收納盒。

徐栩眼尖,看到了被單獨孤立出來的另一本畫冊,封面很新,厚度明顯薄了許多,被仔細藏在最不易發現的角落裡。

趁著林森起身放紙箱的空檔,她隨手拿了過來,翻開,目光觸及到裡面的內容時,眼眸驟然緊縮,震驚不已。

再想翻閱第二頁,已經不可能了,少年慌亂的呼吸覆過來,從她手中奪回畫冊,蓋上,然後匆匆塞進了更高的地方。

高到徐栩根本夠不到的另一個地方。

“林森,你竟然畫我的……”

“對不起!”林森臉色全紅,耳尖彷彿能滴出血來,他萬萬沒想到,那些刻意隱瞞的邪念竟然以這樣的方式被剖開。

羞恥,自責,手足無措。

一時間他不知該解釋還是道歉:“我沒有……不對,我只是……”

極淡的梔子花香飄散在空氣裡,和室內混雜的酒精氣相互碰撞。

只有鼻尖那一抹殘存的氣息在提醒著徐栩,她剛剛看到的畫是真實存在的,這傢伙竟然專門在顏料里加了梔子香。

所以他房裡這股若有似無的香氣,都來源於那本旖旎的畫冊?

林森垂在身側的雙手無處安放,只能死死攥緊褲腿,每次鼓起勇氣抬眸,又在撞向徐栩審判般的目光時,飛速別開。

“那樣的畫,你畫了多少?”

徐栩說話的語氣不見絲毫波瀾,像以往一樣,她坦坦蕩蕩,而他卻羞愧難當。

“就……幾十張。”難以言喻的灼燒感在林森體內激盪,只要閉上眼,他彷彿還能回憶起豎起畫架時內心的陰潮。

他承認,每個輾轉難眠的夜裡,他都無法剋制的浮想聯翩。

那些鑽進骨頭裡的慾念,無法消解,無法釋放,更不能袒露在陽光下,任由日光審判。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無人察覺的時候,將它們統統落在筆尖。

“以後別再畫了。”女人忽然開口,語氣堅決。

林森埋著頭,回答得心不甘情不願:“好。”

“我先走了。”徐栩邁開腿,打算穿過亂成一團的餐桌,去旁邊的單人沙發上拿包。

林森緊隨其後,不發一言。

厚底的家居拖鞋邁過一堆散落的啤酒罐,徐栩虛掩著鼻尖,雖然面上雲淡風輕,但思緒早已掀起了洶湧波濤。

這小子,整天都在想些什麼?

徐栩深吸一口氣,往前踏出一步,忽然感覺腳底踩上了小塊溼滑,還未看清到底是淌出來的啤酒,還是某種食物殘渣,身體的重心驟然偏離。

她驚叫一聲,試圖站定,卻還是無法避免的往身側倒去。

林森眼疾手快,衝了過來穩住她。

他在後方,胸膛迎面撞上了她的背,力道不重,但心臟卻要被這意外一擊給震出來了。

慌亂間,他環住女人的腰,從後面發力將她整個抱起,往前走了幾步,讓兩人暫時離開那個滿地狼藉的餐廳。

熟悉的身體貼近,髮梢蹭過脖頸,喉結,唇角,癢得出奇。

林森感覺自已快要缺氧了。

原本應該鬆開的手臂此刻像是貪戀江海的魚,周身血液沸騰,火燒火燎。

下一刻,女人施壓:“放手。”

他雙手握緊成拳:“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