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宥齊驚歎的,不僅僅是徐栩的反應。

她想幫誰全看心情,沒什麼好揣測的,只是,人的眼神和反應做不了假。

徐栩看著眼前這個粗心服務員的模樣,絕不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而且,嘴角的那一抹意味深長的玩味,讓人生疑。

白宥齊頓了頓,還是問了出來:“你認識他?”

“認識。”

徐栩的回答不假思索:“他是徐嘉碩的朋友。”

說罷,收回目光對上了白宥齊的,補充道:“兼校友。”

男人淺淺的吸了口氣,緊繃的弦倏地鬆開:“怎麼不早說。”

模糊的人物關係變得清晰,白宥齊做起事來就有了底,他起身,笑盈盈的向大堂經理亮明身份。

大堂經理的眼神發緊:“白總好,原來是您大駕光臨,我們老闆經常提起您。”

白宥齊客套一番後,明確表示林森剛剛的行為,他不再追究,酒水的錢他也會另付。

幾句話下來,剛剛還要剜人一樣的大堂經理,再看林森時明顯換了態度,笑容堆了起來,立即讓人清理場子,疏散看熱鬧的其他顧客。

“白總放心,您都發話了,小林的工作肯定不受影響。”

白宥齊頷首,視線輕飄飄的落在身邊低眉順目的大男孩身上。

音樂聲不止,熱鬧依舊。

林森抿著唇,面上雖有慌張,但還是維持著姣好的儀態,脊背挺直,生澀的臉龐在流光溢彩的射燈下不卑不亢。

他深呼吸,調整胸腔大起大落之後的起伏,側過身來和白宥齊對視一眼。

“謝謝您,白總。”

他認識這個人,自從徐栩上大學離開邕城之後,這張面孔出現在徐家老宅的機率比徐栩都要高。

他甚至在徐家有專門的客房。

徐嘉碩喊他白哥,十分親暱。

以前他沒有細問,可今天卻看見徐栩對這人的態度似乎也很不一般。

一股無端的猜想在林森腦海裡生根,不由得用餘光多看了幾眼。

白宥齊相貌不凡,眼眶深邃骨相硬朗,恰巧鼻樑骨上的眼鏡極大地弱化了這副五官給人帶來的壓迫感。

說話的時候嘴唇自然上揚,眼神淡淡的,有種不屑於顯山露水的成熟魅力。

只一眼,林森就覺得這個男人很不簡單。

一場鬧劇看似處理妥當,皆大歡喜,誰曾想一旁喝大了的劉總忽然站了出來。

今晚,他仗著自已是甲方負責人,行為舉止大膽得很,也不知哪裡看林森不痛快,竟然當著白宥齊的面橫插一腳。

“白總,這小夥子怎麼說也做錯了事,可不能這麼容易就放他走。”

劉總挺著肚子,醉氣燻人:“像這樣的小年輕啊,就該受點苦才知道社會有多殘酷。”

聽這話的意思,是不打算息事寧人了。

徐栩咬下半顆千禧果,眉頭一凜,正想發作,白宥齊看她一眼,側身將她按下。

大堂經理本來都打算撤了,誰料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他有些騎虎難下。

只能硬著頭皮追問:“這位老總,您看……”

劉總大手一揮,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從收拾衛生的保潔手裡拿過碎成半截的酒瓶,裡面還裝著差不多三分之一的酒。

“這樣吧。”他嘴角溢位一抹笑:“這點酒可值不少錢呢,小老弟不如一口氣幹了,可不能浪費咯。”

話音剛落,幾簇射燈在碎掉的酒瓶裡一閃而過,晶瑩剔透的酒液裡已經混合著不少其他物質,骯髒的拖把水,散落的菸灰。

以及不少玻璃碎屑。

畢竟剛剛碎在地上,保潔收拾的時候可沒有想過,這玩意兒還會被灌進誰的肚子裡。

白宥齊看準時機開始打圓場:“劉總,酒都髒了,何必為難一個小夥子。”

劉總不以為意:“這算什麼,咱們剛進入社會那會兒,什麼苦沒吃過,給他長點記性罷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雖然帶著醉意,偏偏誰都看得出來動了真格。

也不知這股沒來由的針對到底是為了什麼。

或許,單純的想找人取樂。

大堂經理也慌了:“劉總,劉總您別這樣,要不,我們再給各位送幾個果盤作為補償,您看如何啊?”

“滾滾滾,誰稀罕你的果盤啊。”

劉總雙眼一橫,打了個酒嗝看向林森:“小老弟,錯是你闖的,要不你自已表個態吧,喝不喝?”

一時間,舍裡其餘兩個員工也開始起鬨,一邊倒的幫著劉總說話:“就是啊,不就喝點酒嘛,又不是要你賠錢。”

“快喝吧,說不定出了這個門,以後再也喝不到這麼好的酒咯。”

晟世的員工神色複雜,就算有心拱火也不敢表現出來,畢竟誰都不敢打自家老闆的臉。

頃刻間,人群的焦點再次落到了林森身上。

少年的下頜角繃得很緊,咬肌發力,他朝卡座的角落投去一縷目光,又快速收回。

像是下定了決心那般,伸手接過那半截碎掉的酒瓶,另一隻手俯身拿了兩個乾淨的酒杯出來。

酒液順著杯壁緩緩傾注,剛好倒滿兩杯。

沉底的玻璃碴子被過濾出來,但其他的不明物體全都混在裡面。

林森甚至都沒有多看一眼,仰頭將兩杯酒喝了個底朝天。

……

看熱鬧的人慢慢退去,回到各自的位置接著喝酒,接著摟摟抱抱,接著紙醉金迷。

彷彿剛剛的事情從未發生過。

林森在喝完整整兩杯辛辣的純酒後,就被大堂經理拉走了。

舍裡的幾個甲方開心壞了,頻頻舉杯,像是在慶祝自已打了勝仗一般,歡笑聲此起彼伏。

徐栩坐了一會兒,實在有些看不下去,她戳了戳同樣微醺的白宥齊:

“老白,你應付他們,我先回去了。”

白宥齊的眼底微紅,聲音卻剋制如常:“好,你開車慢點,明天晚點來也沒關係。”

徐栩起身,清涼的裙裝露出纖細的腰肢,劉總正想伸手,卻被白宥齊一把抓住。

金絲眼鏡閃過一抹光亮:“劉總,我們繼續喝。”

成功為某人的逃脫爭取時間。

從酒吧出來,喧囂的耳膜終於放空,徐栩沒有立刻離開,踩著高跟鞋在路口買了瓶水,繼而折返。

手機電量告急,她拿出來,找到沉在很下面的那個對話方塊。

【在哪裡,要喝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