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繾綣到粘膩的姐姐,彷彿是這場遊戲裡的作弊器。

林森每次這麼喊她,徐栩就落了下風。

藏在某個隱秘角落裡的開關被按下,羽毛拂過耳垂,細密的癢。

她不是個適合談情說愛的人,對男人的試探更是提不起興趣,但不明白為什麼到了林森這裡,總會有點瀕臨脫軌的危機感。

“你是林啟山的養子?”

沉默許久,徐栩再次開口,或許是打算多瞭解一些有用的資訊,或許……

單純是為了把話題岔開。

林森怔了怔:“是。”

“他領養你的時候,你已經14歲了,為什麼?”

一般家庭領養孩子都是年紀越小越好,更容易培養出感情。

14歲,甚至已經進入青春期。

這個年紀的小孩,並不適合。

況且林家在邕城的地位卓然,林啟山在油畫界有著極高的聲望,想要收養個孩子,選擇多如牛毛。

林森並不打算隱瞞,把話挑明:“我的繪畫天賦,還可以。”

徐栩沒有系統的學過油畫,也不懂在油畫領域,天賦到底有多可貴。

她只知道因為這個原因,能被林啟山看中並領養的孩子,必然不止“還可以”。

既然這樣,另一個問題又跳了出來。

女人下意識往後退了退,靠上門框:“林家的經濟條件優渥,既然被領養,你總不至於淪落到去酒吧兼職的地步。”

他們第一次見面,是在一家名叫Charm的酒吧。

滬都高階的娛樂場所眾多,Charm並不算出眾。

恰巧方苡澄認識那裡的老闆,徐栩才會去。

“我和父親吵了一架。”林森的眼底湧出些許不一樣的情緒,眸色晦暗。

“所以他斷了你的經濟來源?”

“嗯。”

“因為什麼?”

“因為我執意要離開邕城,來A大唸書。”

林森說話不拖沓,答案完全脫口而出,平添了幾分可信度。

想想也是,林啟山就在邕城大學當客座教授,既然有意培養林森,留在眼皮子底下更為穩妥。

這麼一來,徐栩更加好奇了。

“為什麼一定要來A大?”女人的眼底似有流光閃過,帶著顯而易見的試探。

“為了……”

你。

林森把最後一個字吞了下去,他知道徐栩最反感那些動不動就表露心跡的人,要想留在她身邊,絕不能逞這種口舌之快。

“A大藝術系在國內是最好的。”

林森言語誠懇,他垂下眸子,並未注意到有一抹極難被人察覺的情緒從徐栩眼底劃過。

“原來是這樣啊。”女人嗤笑,尾音被無端拉長。

她頓了頓:“挺好的,在A大的確能學到更多。”

學油畫比其他專業更費錢,而且在林啟山手下長起來的苗子,用的顏料工具肯定樣樣都是頂尖的。

畫材這種東西,由奢入儉難。

想要維持品質,必定要花很多錢。

估計林啟山就是捏準了這一點,才用斷糧這麼直接的手段來逼林森回邕城。

“你身上的錢,夠了麼?”

林森應該是沒想過對方的話題會轉得這麼快,有些無措:“本來是不夠的,現在……夠了。”

早上的那筆意外收入,實在不算少。

“行吧,早點休息。”

徐栩嘴角勾了勾,得到了想要的資訊,她便轉身想走。

啪的一聲,林森的手臂撐住門框,直接擋住了去路,臂彎處青筋鼓動。

女人蹙眉:“還有事?”

林森眼皮輕顫,卻一言不發。

他的靜默藏著諸多含義,有質問,有期待,更多的是剋制,但每一種都很難用語言表達。

和徐栩相處這兩天,他大抵能摸清她此刻的態度。

也知道今晚已經被明確下了逐客令。

可林森不想那樣。

女人的善變總是令人瞠目,徐栩整張臉徹底冷了下來。

她語氣涼薄:“錢不是夠了麼?怎麼,還想再賣一次?”

林森的手臂瞬間脫力,空氣僵凝。

周身的血液都在往大腦狂奔,凌亂的情緒被無限放大,最後統統變成了明晃晃的狼狽。

他一直苦苦支撐的某個制高點,終於坍塌。

如果他能再不要臉一點就好了,就這麼順著她說是的,他就是很想那樣。

可已經破碎成渣的自尊心不允許。

他想以一種對等的,可以被世俗認可的身份,光明正大的站在她身邊。

而不是……

而不是這樣難堪的錢色交易。

手臂頹然墜下,林森讓出了去路。

徐栩成功逃脫,走了兩步又回頭:“對了,如果徐嘉碩願意聯絡你,這幾天可以多幫我看著他,至少,你們以後是校友。”

林森點頭,繼而補充道:“不止是校友,還是很好的兄弟。”

只是你一直沒有關注而已。

你不知道這個叫林森的人,為了接近你而付出的諸多努力,是你一直不屑去看而已。

……

徐栩的生物鐘向來準時。

早上七點根本不需要鬧鐘,已經清醒。

她翻身下床,打算去喝水,意外看見廚房裡忙碌的身影。

休息日,家裡的一日兩餐會有做飯的阿姨定時上門,但早餐的選擇通常只有外賣。

徐栩對自已的廚藝有清醒認知。

看見女人起床,林森有些慌亂:“是不是吵到你了?”

“沒有,我家的隔音很好。”

林森鬆了口氣,少見的耍起了無賴:“是你說我可以……隨便用的。”

他垂下眼簾,掃過手邊的一堆廚具。

“嗯。”徐栩揚眉,算是預設。

一個肯定的答覆竟讓沉默寡言的少年笑了,眉目疏朗,露出了一排整潔的上齒。

他繼續忙碌,像是在煮麵:“我剛看了冰箱,太空了,只找到這些,所以就煮麵了。”

徐栩給自已倒水,答他:“隨便。”

45°的溫開水沁入身體,徐栩聞到了久違的煙火氣,裡頭還夾雜著食物豐沛的香氣。

林森替她也盛了一碗,很簡單的掛麵,配菜只有荷包蛋和幾片午餐肉。

連蔬菜都沒有一根。

“嚐嚐嗎?”林森有些不好意思,眼底卻全是明媚的笑意。

他繼續爭取:“我做飯的手藝還不錯,真的。”

徐栩放下水杯慢慢走近,能感受到因為自已的賞臉,某人臉上的笑容正在無限放大,像松枝上搖晃的光暈。

“我不習慣隨便吃東西。”

她蹙眉,總是對打擊別人很有一套。

正想再拒絕,猛地發現林森這小子的眼睛溼漉漉的,無比惹人憐憫地看了過來。

他說:“姐姐,就吃一口,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