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疏月把採摘來的東西妥當裝好後,也鑽進了車裡休息。

一掀車簾,就見小桌板上點了根蠟燭。

項容就著蠟燭的光,嫻熟地削尖木棍。

旁邊已經堆了十來根削好的。

萬疏月差點驚撥出聲,顧忌外頭有人,只能壓著聲音道:“你幹啥呢。”

“做魚叉呢。”

“做就做吧,讓你爹削啊,你也不怕削到手。”

“沒事娘,一回生二回熟,我越削越快。我再多做幾個,給咱們防身用。”

萬疏月不說話了。

項容正在興頭上,沒顧上她媽,用提前準備的布條和細麻繩將四根木棍捆在一起。

她一共削了十二根,做了三柄魚叉。

做完心滿意足地欣賞了下成果,美滋滋地展示給她媽看。

結果她媽正扭著頭抹眼淚。

項容把魚叉丟到腳下,“娘,你別哭啦,我又沒受傷,皮都沒磕破,好著呢。”

萬疏月嗚咽著說:“你從來沒吃過一點苦,家裡醬油瓶倒了都不要你扶一下,現在來幹這事。”

她要心疼死了。

“娘,您換個角度想唄,您養的女兒真厲害,適應能力真強,動手能力也槓槓的!”

“真不愧是您生的女兒啊,就是像您,可惜沒您美貌!”

項容轉著圈地耍寶。

萬疏月被逗得邊哭邊笑,一把把女兒撈進懷裡,“我看你是沒心沒肺!”

項容依偎在她媽懷裡,小聲嘀咕。

“其實吧,主要因為我突然不用參加高考了,再苦再難,我都忍不住有點高興。”

她可能是還沒吃過生活的苦,她就覺得吧,學習啊、考試啊,排名啊,太可怕了。

只要不讓她做卷子、考試,承受晚睡早起、還要戰戰兢兢等排名的苦,讓她幹啥她都樂意。

萬疏月聽見女兒的嘀咕,轉瞬就不哭了。

沒好氣地在女兒背上拍了一下。

“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以後你就知道能坐在校園裡學習,是多幸福的一件事了!”

項容聽這話不知聽了多少遍,可只要一看到厚厚一摞試卷,就覺得實在幸福不起來。

正想著,眼前又隱隱約約浮現出書桌的模樣。

項容揉揉眼睛,“娘,我這兩天頻繁出現幻覺。”

“幻覺?什麼幻覺?”

“老是看見我的書桌,和我穿越前的擺設一模一樣,上面還有薯片和牛奶。”

萬疏月又擔心又好笑:“你是饞的吧你。”

“娘,我看的穿越小說裡,空間啊,系統啊都是標配,我懷疑這是我的空間。”

“那你能摸到嗎?”

“不能。”

項容把手指塞嘴巴里,“所以我想要不滴個血吧,說不定就能開啟空間了。”

萬疏月連忙把她的手拽出來:“可別,發炎了都沒藥給你用。”

項容遺憾地啃啃手指頭,下不去狠嘴。

還想過拿魚叉扎自已一下,可她看到那針頭一樣的尖尖,更沒敢對自已下手。

唉,像她這種怕疼的人,就不配有空間。

項容怒已不爭地慢慢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感覺自已好像睡在了一艘在海上起伏的小船裡。

耳邊是鬼哭狼嚎一樣的風聲,裹挾著沙土和寒氣。

項容冷得往萬疏月懷裡蹭。

下一秒,她就聽到一陣尖叫。

“著火了!著火了!”

“快救火!”

項容被驚醒,掀開車簾往外一瞧,就見後方某戶人家睡覺的地方起了一團火,大風一吹,火苗嗖嗖地旁邊竄。

眨眼之間,就把睡覺的鋪蓋全引燃了。

火光一下子竄天,嚇得周圍的孩子哇哇大哭。

大人們手忙腳亂地滅火,也分不清到底是誰家的水,反正有水就倒。

人多力量大,發現的又及時,所幸火勢沒有蔓延開。

可這個意外事故讓所有人都沒心思繼續睡下去了。

夜間降溫厲害,尤其後半夜,要是不燒個篝火堆,露天睡覺真要冷死了。

火光還能防止獸群接近。

那些守夜的人裹著鋪蓋,圍在火堆前才不覺得四肢冷得僵硬。

但身上暖和起來了,難免昏昏欲睡。

稍微打個盹兒的工夫,大風就可能把火堆吹散,柴火滾啊滾,指不定燒到什麼。

火滅了,鋪蓋被燒的那戶人家似乎哭叫了起來。

守夜的是他們自已家人,他們也怪不到別人,哭也是哭自已命苦。

明天晚上睡覺也不知道拿什麼蓋。

項容揉了揉被灰塵眯了的眼睛,放下車簾坐了回去。

萬疏月把她摟進懷裡:“再睡會兒吧。”

項容睡不著了,外面的人也睡不著了,隊伍又行進起來。

從身後吹來的大風像是在推著他們走,風中的沙礫和冰雹似的,砸在身上,密密麻麻。

車廂被吹得左搖右晃,項容和萬疏月也戴上了面罩。

不知走了多久,夜色漸漸褪去,卻不見一絲陽光。

天空是昏黃色的,彷彿被打上了一層復古懷舊的濾鏡。

壓抑的天色讓隊伍的氛圍很消沉,沒有人有心情停下來做飯,就著涼透的水啃乾糧。

項容啃不下乾糧,吃了也要吐,純屬浪費,乾脆不吃了。

車也坐不下去了。

這不是搖搖車,這是兒童版大擺錘。

項容扯出布條,開始給自已綁腿。

“娘啊,我下車走路去了,走累了再上來顛一會兒。”

萬疏月捂著胸口,頭暈眼花:“我跟你一起。”

下了車,萬疏月讓家中走路的僕婦上去歇會兒。

哪有主人家走路,僕人坐車的道理,她們不敢。

“反正車廂空著也是空著,待我和容兒累了,再與你們換。”

現在就不講究那麼多了,何況誰的命不是命呢?

僕婦千恩萬謝地上了車,但不過一個時辰,就臉色難看地下來了。

這坐車的福氣誰愛要誰要,她們是享受不起。

按照離城的時間算,此時已經是第三天的上午,他們距離玉安縣很遠了。

目前經過的地方很是荒涼,不見人影炊煙。

不停歇地走到下午,才見到一處稀稀拉拉的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