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家身上除了額頭上之外並沒有什麼傷口,而且劉指揮使想必應該知道這額頭上的傷是怎麼來的吧。”

“上面還有泥土,應該是將頭叩在地上了,而且叩得很重,應該是見到了什麼東西才會如此恐慌,甚至將頭磕破了,不過想來那人也是個狠人,並沒有給他機會。”

“不對!”劉方規又仔細思索著,生怕漏掉什麼細節。 “你說他身上沒有其他傷口,這頭上的傷可不至於致命。”

在昏黃的燈光下,仵作猛地將一根銀針刺入到王管家的屍體的腹部之中,迅速拔出,仵作將銀針懸在空中。

燈光雖然有些暗淡,但劉方規還是看得出這銀針並沒有任何變化。

“您看,銀針在腹部測不出毒素,我從腹部將針插入,發現王管家的肚子空空如也,行至中午,他卻沒有吃飯,看來他走得很急。”

仵作的手在身體腹部右上移動,手中的針陷了進去,拔出。行雲流水。

仵作再次將針懸在空中,可以明顯的看到,針進入身體的部分已經變黑。

“普通的毒藥,如砒霜之類的,入口即毒發,銀針從喉嚨處就可以測出毒素,更厲害的毒藥,需要兩三個時辰行至腹部而毒發,這時,在喉管處自然是測不出毒素的。而那些極品毒藥,往往需要十一二個時辰,行至五臟中的一處,才會毒發。”

青年仵作嘴角一笑:“恐怕不是那個追殺的人不給機會,而是根本就給不了機會,令府的王管家身體還死亡不到一天,而且我這停屍房是十分陰冷的,不至於如此早就會出現屍青,他是中肝毒身亡的!”

“劉指揮使,恕小人實在無奈,事情到這裡,已經再也不能繼續推導,所有的線索已經斷開了。”

劉方規的內心波濤洶湧,震驚於小仵作的推算能力,能夠從如此細枝末節中推出這些,足見這人的能力。

看似全程自已都在思考,但這仵作一直在一旁循循善誘,引導著他,牽著他的鼻子走。

青年仵作已經發覺了劉方規在審視著自已,他利索的將白布蒙在屍體上。又從抽屜中拿出一個黃花梨小盒。

“小的還有一個不算線索的線索,那些商賈既然將此物藏了起來,小人也是施展了一些手段,才將此物套出。”

劉方規來了興趣,接過小盒:“哦,什麼手段?”

“小的把只是把他們分到不同的房間,一個個審問,並說他們的同伴將什麼都招了,他們自然什麼都告訴我,商人重利輕義,十幾個商賈沒有一個嘴硬的,人心是最不經不起猜疑的。”

好手段!劉方規心中驚歎道。

黃花梨小盒被開啟,裡面的金條露了出來,劉方規再次以一種異樣的眼光看向這個小仵作。

短短不到片刻時間,他已經被這小仵作震驚了三次。

“這是公家的東西,小的可不敢有二心,不過這至少可以斷定,不是衝著錢財來的。”仵作開口。

“我現在有些好奇的是,你個小小的仵作怎麼還有斷案的權力。”

“小的僥倖破過幾個案子,兆尹大人就給了小的一點權力,承蒙兆尹大人抬愛。”

“你叫什麼名字。”

“小人姓許,西城人氏,單名一個慈字,家中世世代代在衙門中驗屍。”

“許慈,我記住了,走吧。”

嘎吱,停屍房的生鏽的鐵門緊閉上。兩人的身影逐漸消失在了牢房狹小細長的甬道中。

建康府,這是建康衙門所在,畢竟是在天子腳下,主管建康的京兆尹平時也只能斷斷案。

一間古色古香的書房中。

大腹便便的京兆尹宋冰陽拖著猶如臨近生產的母豬一般的身體,艱難的倒了一杯茶水遞給劉方規。

“近幾日軍中準備三軍大武的事情,家父實在抽不開身,只能讓我這個小子來了,今天麻煩宋大人了。”

“賢侄何出此言,剛剛我公事纏身,而且賢侄看我這身體,只能叫手下這仵作,許慈陪同賢侄。”

宋冰陽湊近了一點,過度的肥胖讓臉上褶子堆積在了一起“這許慈自從接任他父親後,三天之內就破案十件,一年內就家建康擠壓的案子的破了,這可是個人才。”

宋冰陽拖著圓滾滾的身軀回到案桌旁,桌子旁的椅子一看就是特製的,足足比一般的椅子大了一圈,上面鋪著厚厚的貂絨,許久,宋冰陽龐大的身軀許久才沉了下去。

他面色尷尬的看著劉方規;“讓賢侄見笑了,請坐,我從當年在還是個讀書人的時候,也和賢侄一般重,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朝中這繁重的事務所迫,這體重也見長。”

劉方規拉起一旁的桃花木製成的太師椅,坐了下去。

“賢侄放心,這案子我會想辦法壓下去的,畢竟涉及到了鎮北將軍府,朝中難免有人會拿這件事情作文章,打壓劉道堅將軍,賢侄放心。”

“多謝宋大人。”劉方規弓起手。

“賢侄見外了,叫伯父吧,我也是當年令祖劉勞之提攜上來的,也算是他的門生了,要是沒有他,我還不知道在哪個鄉野中當村夫了。”

“可是。”宋冰陽環顧了周圍一圈,用著極低的聲音,“劉勞之將軍延誤戰機,將南朝的船給了北齊,導致齊高祖渡過淝水天塹。我如今是怎麼都不信的。”

劉方規也嘆了一口氣:“此事我也發現有諸多疑點,可是奈何家父不讓我繼續查下去。”

“哦,那也確實,何必在過去的事情上耿耿於懷, 我這還有公務在身,就不送賢侄了。”

“多謝伯父了。”

劉方規轉身離去,門口許慈抱著如山高的卷宗走了進來。

“小許啊,多虧了你,不然這些事情可得把我忙死。”宋冰陽看著許慈。

許慈欲哭無淚:“宋大人,你是輕鬆了,可苦得是我。”

宋冰陽聽著許慈的抱怨,一臉義正言辭:“年輕人就應該要多做事,我年輕的時候,每天的工作量足有你這些的兩倍,現在我老了,也該清閒了。”

“知道了宋大人,您都和我說了幾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