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外,一輛馬車飛速行駛著。

“李二,能不能再快一點。”車內一個焦急的聲音傳來。

李二揮動馬鞭,朝著馬車內說道:“王管家,我這馬,雖有四蹄,但終究還是畜生,也是吃草長肉的。天黑之前,一定會到宣城的,再急也沒有用,但是既然令堂已死,也不差這一時半會了。”

“你怎麼這麼多話,我又不是少了你銀兩。”

王遠平在車裡憤憤道,他的懷裡緊緊抱著一個黑布包的嚴嚴實實的木盒,他說完話,再也抑制不住內心,將黑布解開。

明亮的黃金從木盒中露了出來。王遠平顫抖著拿出一根金條,猶如沙漠中飢渴的路人看到水源一般。

這是破天的富貴,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黃金。他騙李二說家中喪父,從建康一刻也不敢停留的出來。

錢生父母,他哪裡喪父,分明是得一父。

今天晚上到宣城,後天到東陽,下建安,到了南海就是天高皇帝遠了,任他逍遙快活了。

到時候他要娶九房姨太,還必須都是未經人事的少女,想到這兒,王遠平的嘴角已經裂到了耳根,但是他還是儘量控制著自已的笑聲,不能被車外驅車的李二聽見。

不行,還是太慢了,現在才午時,必須在太陽落山前就趕到宣城,連夜趕往東陽。

“李二,你再加快點,儘量在酉時到宣城。”

過了許久,李二的聲音並沒有傳來,馬車內上下的顛簸也越來越輕。

“李二,李二,你聾了?”,王遠平急忙將黑布再次纏繞在木盒上面。

馬車停了下來。

王遠平掀開門簾,李二的身影靜靜的立在馬伕座上。王遠平一隻手扶著車軾,拉了李二後背一把。

李二的身體直直的向後倒來,無神的眼睛直勾勾的朝著王遠平。額頭正中間,一個針孔般大小的洞顯的觸目驚心。

不安的情緒宛如炸開一般,從王遠平的心中蔓延開來。

“王管家,這麼著急是趕著去哪裡。”一個女性的聲音從車頂處傳來。

王遠平茫然著雙眼,回過頭看向車頂,那是一個身穿紫衣,妝容豔麗的女人,王遠平這輩子往返於那些王公貴族們手下,在那些高高在上的宅院之中,也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美麗的女子。

還是跑不出去,他其實早就知道這樣的結局,但他還是天真的想要嘗試一下。

女子聲音悠揚,似乎只是訴說著一件平常的事情:“本來我們想找王管家打聽一些事情,可是沒想到,王管家倒是被捷足先登了。”

女子的臉上始終帶著笑意:“不就是金銀珠寶嗎?我們也是給得起的,可是王管家還是太急了,著急著把自已獻出去,倘若再等一下,都行。”

王遠平“撲通”跳下馬車,在地上不住的磕著頭;“小的知錯,小的知錯了,求姑奶奶饒我一命,求姑奶奶饒小的一命。”

“王管家,你知道在這京城之中,站錯了隊伍會是什麼下場嗎?”

“嗵”

“嗵”

王遠平的額頭上鮮血在不斷的滲出:“小的什麼都說,小的……”

白沫不斷從王遠平的嘴中湧出,他的話再也來不及,身體蹬直,倒在了地上。

馬車上的女子瞥了一眼,似乎早有預料。

“重宮的人,果然還是不會留下尾巴給別人。”

……

“劉指揮使,往這邊走,你過來看一下吧。”

劉方規聽著仵作的話:“我已經不是指揮使了,叫我劉方規就行。”

仵作的面色微微變化,片刻後,諂媚的說道:“再怎麼樣,您的名諱也不是我們這些下人可以直呼的。”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一個陰暗的停屍房,衙役一把掀開白布,露出裡面慘白的屍體來,“是這個嗎?”

“不是。”劉方規看著屍體額頭的針孔,要是馬虎的人根本發現不了這針孔的位置,劉方規狐疑道“這人是怎麼死的。”

仵作拉開一旁的桌子,從裡面拿出一根如冰晶般透亮的銀針,“針從後額入,額頭出,紮在馬車的木板上,陷進去了木板一半的長度,我也是拔了很久才拔出來。”

仵作將屍體的頭翻過來,掀開頭髮,將後額上的小孔指給劉方規看,“他們的屍體是在昨天酉時在建康去宣城的路上被一群商賈發現的,那建康去宣城的主道,來往的商賈眾多,發現的時候距離案發應該沒有過多久,死去的時間也就兩三個時辰內。”

“入木三分,有意思。”劉方規拿過仵作手中的針,一股刺心的冰冷傳來,“誰能想到這麼細的一根針,卻會這麼堅韌。”

一旁的仵作補充道:“我在建康這麼多年,也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針,鑄造這針的材料,恐怕中原是沒有的。”

“我……我……”仵作有些支支吾吾。

劉方規看著仵作欲言又止的樣子,“不妨直說。”

“我曾經辦過一個西域的胡夏商人的案子,那個商人是被墨羽衛刺殺的,那個胡商也是被這樣的針刺殺的,只是用針的手法沒有如今這般精準。”

“墨羽衛?”

劉方規嘴中喃喃,這幾日他因為北齊皇子遇刺一事,賦閒在家,早上就有官府的人說建康城外發現了兩具屍體,其中有鎮北將軍府的人,慌忙過來檢視。

仵作見劉方規沒有說話,掀開了一旁另一塊白布:“劉指揮使,這具屍體應該就是劉府的了。”

劉方規,一眼望去,只見王管家的額頭上血液早已乾涸形成的痂,與泥土混在一起,結成塊狀,屍體呈現詭異的鐵青色。

“他就是我府上的管家,王遠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