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地區,自古以來都屬於是蠻夷之地,在春秋戰國時期這裡的統治者楚國,也是被當“蠻夷之國”為中原國家所不恥。

然而,如今自認為是中原正統的魏南遷至此,跟隨而來的還有一大堆文人騷客,商賈之流,他們小心翼翼的經營著這個他們編織的中原正統之夢,以至於長安,洛陽城外的荒草都已經長至一人多高也無人問津。

倒是南方如今一片欣欣向榮景象而這建康城自然更是繁華,臺城外二里的東城商賈雲集,樓榭歌臺。

到了夜晚,這東城更是燈火閃爍,人流如織。此般景象,暖風吹來,誰又不會恍惚呢?與東城比起來,西城倒是顯得落寞許多。畢竟權貴們城東燈光再繁華也照不到西城老百姓們這幽暗的巷子。一個少年孤獨的走在西城的青州巷中。

“七十七,七十八……九十四文。”李裕滿意的將錢袋收起來,“總算有生意了。”

這青州巷住的大多是來自青州的流民,李裕就住在青州巷尾,那個帶著個小院的屋子就是他的父母給他的唯一財產。

李裕已經不記得阿母的樣貌,就連阿翁也只是在腦海深處有簡單的記憶,似乎是一個長著大鬍子的中年男人,多的他即使絞盡腦汁也想不起來,不過對於他來說,雙親只不過是一個掛在嘴裡,遠在天邊的符號,虛無縹緲。

他對親人唯一的記憶似乎就是那個總是說話冷冰冰的姨母,說實話,姨母對他說過的話似乎也就寥寥幾句。姨母對周圍的一切,包括他這個外甥都是一副愛搭不理的模樣。以至於李裕小時候出去,街坊鄰居們問他:“你的姨母是不是個啞巴。”

不過現在他的這個姨母也沒有了,在五年前的臺城外,姨母也失蹤了,不過失蹤的也不僅僅有他姨母,所有那天去臺城外迎接皇帝凱旋的人都沒有回來。

李裕也曾跟隨著百姓們去找官府想要收屍,百姓的成群結隊,浩浩蕩蕩的朝著臺城走去。還沒到臺城下,禁軍就橫亙在他們面前,所有人在禁軍的長槍下,一鬨而散。他回到家哭了許久,掏出兜裡僅剩下的十文錢準備買了紙錢燒給了姨母,可那日健康城的紙錢都被買完了,李裕也是找了許久都找不到。

姨母就這樣走了,連個紙錢都沒燒。

李裕開啟熟練的開啟院門,小院雖然不大,但顯的十分整潔,右邊的牆角上碼放著足有一人高的柴堆。左側有一堵半人高的土牆將李裕的院子和鄰居的院子隔開。

吃完飯後,李裕坐在鋪著鵝卵石的臺階下,月色照耀下來,李裕抬頭望了望,月明星爍,萬籟俱寂,沒有一個比這更好的夜晚。

李裕抬起手臂,用力攥緊拳頭,一個虛弱感再次從手上蔓延至全身,昨日使出獅蠻·碎山的後遺症還是沒有完全散去。

這獅蠻·碎山拳譜是在小時候姨母送給他箱子中發現的,說是他阿翁的遺物。

他那個時候每天都被巷頭老劉頭家的傻兒子欺負的鼻青臉腫的,當他看到箱子裡的獅蠻·碎山拳譜時就照著裡面練了起來。

獅蠻·碎山如同它的名字一般,是一種極其蠻橫的拳法,它會將周圍的一切氣凝聚至使用者體內,然後透過經脈迸發出去獲得強大的力量,可獲得這股力量的反噬是這股強大的氣會瞬間撐破體內的經脈。

李裕第一次練獅蠻·碎山時就被痛得暈厥過去,醒來時就就看見姨母正給他喂藥,而他已經昏迷了兩天兩夜。

這讓李裕好久都不敢再練獅蠻·碎山,可他終於有一天忍不住再次嘗試時,卻發現經脈的撕裂感已經減輕了許多。

他可以一拳將一塊青石板轟碎!

但是這一拳幾乎將他的氣血耗盡,他用了將近十天才再次可以打出一拳。如今他的身體和當初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但也還是需要兩天時間恢復才能打出一拳。

然而他想當然了,獅蠻拳的後遺症不僅於此,李裕感受著體內斷斷續續的經脈。

這獅蠻拳已經將他的生機洩露的差不多了。他沒想到這拳法還會吞噬自已的生命。就是因為自已的時日無多,李裕才會熱衷於賭,畢竟沒有比這更快的了。

李裕從鵝卵石臺階上起身來到小院中間。

反正時間也不多了,他想再嘗試一下,萬一找到方法了呢?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提起右拳,目視前方,黑色的眼眸凜冽起來。一股若有若無的氣在李裕的經脈中執行起來

一股無力感還是襲來,李裕放下緊握的拳頭,嘆了口氣:“還是不行。”

“獅蠻拳可是和魔鬼做交易的拳法。”

“誰!”

李裕的目光猛地轉向一側的土牆,月光下,一襲白衣的老人顯的格外醒目的立在那裡。隨之而來的是壓迫,無與倫比的壓迫,李裕的身體如弓弦般緊繃,隨時準備起勢。

“獅蠻拳·碎山是純粹力量的拳,毫無技巧可言,拳法充滿破綻。講究力量壓制來一擊制勝,不給自已留餘地,如果有人能躲開,或者硬扛下來,你就是待宰羔羊。”

老人的說話聲音並不高,或許是夜晚太過於寧靜,顯得十分澄澈,“但是如果為了獲取那絕對的力量,似乎付出這麼一點代價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獅蠻拳要的不僅僅是這些,你每次使用它,它都會撕裂經脈,久之,使用者遲早會經脈爆裂而亡。即使不使用,你的經脈上撕裂處也會不斷洩露出氣來,最後氣竭而亡。” 老人面色沉了下來,“這就是和魔鬼交易的代價。”

李裕緊繃的身體依舊緊繃著,他的眼眸黯淡。他知道老人所言非虛。

“這是一種歹毒的功法,甚至不會給你下地獄的機會。”

老人猛地直視過來,李裕內心猶如降下一塊堅冰,渾身打了個寒顫。老人的目光已經將他抽絲剝繭一般看透!

李裕吸了一口氣,他看著矮牆旁的白衣老人,在月光的照射下,他猶如神明一般屹立著,他知道這老人不屬於這個地方,流民是不會穿白色的衣服的。

李裕猶豫了一下:“你究竟是誰。”

老人並沒有回答李裕,而是抬頭看了看星空:“熒惑守心,長庚伴月。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李裕的雙腳緊緊貼著地面,方便隨時逃跑,他已經知道在這老人面前自已沒有一絲勝算,聽著老人的話,他搖了搖頭:“不知道。”

“日月星辰南移而帝出南。”

老人看著李裕笑了笑,周圍壓迫隨著散去,李裕緊繃的身體總算放鬆下來,他已經知道,老人並沒有惡意。

“已經很多年沒有人叫過我的名字了,連我自已都忘了。”

老人摸了摸下頜,略微思考道:“我叫陳猛,你的新鄰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