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隆轉頭看去,一個身穿素衣的老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身後。

“徒兒你先退下吧。”

錢隆聽到老人的話起身道:“是,師父。”

桃花湖畔,微風拂過,枯木的枝椏發出沙沙的聲響,兩個老人相對而視。

“掌教真人來的真不是時候,要是在三月來,這桃花湖畔的桃花盛開,倒是別有一番滋味。”

老人看著魚竿:“溫司馬說笑了,竟然看不到這桃花湖上的桃花,我聽說這桃花酒肆的桃花釀據說也是一絕,何不請老朽這遠道而來的客人小酌一杯。”

溫玄坐到錢隆先前坐的凳子上,看著湖面:“自然可以。”

說罷,溫玄向著湖邊的酒肆招了招手:“小二,來壇你們這裡最好的桃花釀。”

“掌教真人的這個徒弟身上竟然一點氣都沒有?”

“溫司馬還會識氣之術?”

溫玄笑了笑:“我終究是個書生,年少讀書時,在讀完儒學經典之餘,喜歡看些雜書,其中就有一二本重宮的書。”

釣魚的老人問道:“不知是些重宮什麼書,我看是否可以指導一下。”

“《人論》,《氣考》。”

“《人論》是我師父的著作,我都難以讀下去,自然難以見解。至於《氣考》只是我閒暇時胡謅的罷了。”

溫玄思索一下:“人有靈而眾生平,《人論·其三》,祖師真是高見。”

釣魚老人似乎面露驚色,然後一笑:“我雖然不甚瞭解南朝的律法,但我還是知道這南朝禁道,和重宮有關聯是要夷三族的,溫司馬不僅會脫口而出重宮經典,還來見我這個名義上的重宮頭子。”

“掌教真人說笑了,這魏國恐怕也沒有人能夷我三族,而且大掌教遠道而來,要是沒人來恭迎,實在有失我大魏風骨。”

“客官,你們要的桃花釀來了。”

一個小二將一罈酒送至兩人身旁,溫玄起開酒蓋,酒香四溢開來,溫玄倒出一杯酒遞給釣魚的老人。

老人抿了一口:“好酒,似乎周圍的桃花似乎又盛開了,居然真有酒可以將這湖畔的春景釀在了裡面。”

溫玄微微一笑,又倒出一杯酒來遞給老人。

“溫司馬,你這醉翁之意怕是不在酒裡吧。”

“哈哈哈,掌教真人釣魚不用魚鉤,也不是求一個願者上鉤嗎?真人不遠千里來此處釣魚,不是為了看桃花,也不是為了這酒,究竟是什麼東西讓真人到此。”

“溫司馬是聰明人,要知道這南朝,或者說這世上,能我感興趣的東西可不多了。”

溫玄目光凜冽,頓聲道:“莫非真人是為明宗遇刺案。”

湖面一片寂靜,突然魚竿又猛地上下跳動,一條魚吮吸著魚線跳上岸來,只有巴掌大小,比起剛剛那條,相形見絀許多,巴掌大小的魚不斷在岸上跳動著。

釣魚老人大喜:“這魚雖小,但恐怕母魚就在附近。”

……

桃花酒肆門口,守在馬車旁的霍不見看見溫玄從酒肆出來,湊了上去:“溫大人,如何。”

溫玄沉聲:“先上車再說吧。”

馬車內。

“溫大人,這重宮的人膽子真大,竟然躲都不躲,跑到這桃花酒肆釣魚。”

“你還年輕,魏國禁道,也要看一下是什麼‘道’,重宮大掌教的怒火,這魏國朝中這些只知道吸食五石散的大臣們可沒人能夠承受,只要皇帝不知道,大家都是睜隻眼閉隻眼。”溫玄揉了揉眼眶:“而且這重宮大掌教就是為明宗遇刺一事而來,既然我們不行,為何不讓他們試一下呢?。”

霍不見畢恭畢敬道:“我們查了這麼多年,都找不到那個人的蹤跡,自從刺殺明宗後他就像彷彿蒸發了一樣。屬下甚至懷疑這個人是不是死了。”

溫玄微微眯起眼:“死?這魏國之內,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在那個人手下全身而退,就算是這天下人中也恐怕只有慕容垂能夠壓住他,只能說他在這建康城中藏的太好了。”

“畢竟是重宮大掌教,肯定有自已的打算,既然我們沒辦法,就讓重宮的人來吧。我們只需要把人盯緊就行,正好我們也能坐收漁利。”

”還有一件事情。“霍不見猶豫了一下,”溫升少爺生辰到了,可要準備什麼?“

”算了,軍中事務繁重。“

溫玄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道光,嘴中喃喃起魏國百姓們口口相傳的那一句諺語:“亂天下者,重宮也。”

……

夜色降臨,明月高懸。

建康城內最高的建築當屬欽天監的觀星臺,這座將近十丈的建築設在建康城北側的覆舟山上,坐北朝南。

謝安,這位將近九十的老人,就是如今這欽天監的太史令,他幾乎經歷了這魏國從北方到南渡後的所有動亂。即使經歷如此之多,但是他看著今天的星空依舊止不住的顫抖。

一旁的謝靈雲看著老人的異樣,星宿官這個職務大多是在一個家族中傳承的,而魏國的星官幾乎都是他們謝家的,謝靈雲跟隨祖父謝安學習這麼多年的星相以來,從來沒看見過祖父像今天一樣如此失態過。

謝靈雲抬頭看向天空,一朵雲也沒有,今天的月亮格外的明亮,星辰在其間閃爍,這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天相,他在相書上也沒有看見記載過這樣的星相,所有星宿的位置都被顛倒了。

謝靈雲問道:“祖父,怎麼了。”

老人顫顫巍巍的說道:“亂了,亂了,一切都亂了。日月星辰南移,連帶著熒惑也來到了心宿附近,長庚幾乎已經貼著月亮軌跡執行了,所有的相位都已經亂了。”

老人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嚥了一口唾沫:“熒惑守心,長庚伴月,這可是不祥之兆。”

他的腦海中不斷思索著欽天監的記錄,他在這欽天監八十多年,欽天監幾乎所有的記載都在他的腦中:黃初六年乙巳,月犯心大星,黃初七年丙午,文帝崩。

謝安顫抖的像篩糠一樣:“靈雲,快,快,快去報告丞相,大亂顯世,大亂顯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