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桃花酒肆,天字號包間。

這是一座由紅木雕刻而成的包房,門窗鏤空,上面用浮雕工藝雕刻著複雜雲紋 。

房子裡面只擺放著一張五尺的畫桌,顯然是為文人雅士們準備的。

“這死士是徒弟在柔然買的,據說還是柔然王族後裔,從小喂以獸血長大,身體如同鐵壁,百利不侵,徒兒又花費千金為其專門打造了兩柄巨錘,每柄錘重達一百二十斤,本想著萬無一失,可不知道哪裡來的毛頭小子,還有那把名叫湛盧的劍,把我的計劃都毀掉了,如今這身上身無分文的。”

錢隆對著拿起酒罈的陳猛喋喋不休。

老人看著錢隆說道:“湛盧劍!慕容垂連這把劍都給了小元嗣。不過想來也是正常,這劍是把仁道之劍,不符合慕容垂的秉性,但是這位怯弱的五皇子,似乎並不是我們想象中的那樣。不過既然失敗了,那就準備下一步的計劃吧,我們必須要讓這慕容垂這條燭龍再次動起來才行。”

錢隆露出牙齒,尷尬地笑了笑,“師父,我真要去那個鴻臚寺卿周甫府上嗎?那你怎麼辦。”

“為師去得話太招搖了,如今你刺殺失敗,這建康城不知道有多少老狐狸在盯著呢?況且周家是這孫吳舊黨之首,也算是還有一些價值的。”

“哦,不過徒兒好奇這湛盧劍什麼來頭?竟然能把這號稱是銅牆鐵壁的巨人輕而易舉的擊殺。”

“嘩嘩譁”

陳猛將酒倒出,兩個酒杯瞬間被壇中宛如山間溪流般清澈的酒體裝滿,房間中桃花味肆意瀰漫開來。

陳猛深吸一口氣,感受著酒所帶來的春意,他緩緩將一杯酒放在自已面前,另一杯酒推至靠近入門處的桌子上。

“這湛盧劍是鑄劍大師歐冶子用天外隕鐵淬鍊七七四十九日所鑄,說是可破天下一切,乃是天下五大名劍之一。”

“五大名劍?”

“也就是五大天子劍,分別是,太阿,如今是這魏國天子的配劍,七星龍淵如今在齊國天子腰間。還有這湛盧劍,當年慕容垂跟隨齊高祖皇帝開天下,慕容垂百戰而無一敗,齊高祖在淝水旁,齊國三軍將士面前將湛盧劍賜給了慕容垂,以示其功,沒想到慕容垂現在把劍給了他這個便宜外孫元嗣。”

“不是五大名劍嗎?怎麼只有三把。”

老人沉默了一會兒:“剩下還有兩柄承影,純均,叫你師祖給融了。”

錢隆略帶惋惜的道:“啊?這太可惜了。”

“可惜什麼,你覺得人以劍名還是劍以人名。”

錢隆思索了一會:“劍以人名。”

陳猛將酒送入口中,微微點頭:“孺子可教,不錯,《南華真經》裡說,這世上之劍,有天子之劍,諸侯之劍,庶人之劍,天子所佩戴之劍就是天子劍,庶人所佩戴之劍就只能成庶人劍,劍的強大取決於執劍之人,而不是劍。

這世上好劍與名劍其實材質都差不多,天外隕鐵和這地上精鐵其實只在毫釐之間,如果真的碰在一起,大不了,這精鐵所鑄之劍會多開一點刃。

一把劍而已,難道真的能搬山,倒海,斷江,摧城,開天嗎?小孩子才信這些。真正可以搬山倒海的是人,是那些頭頂十二旒,坐高堂之上的人,天子之怒,伏屍百萬,血流千里,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執好劍之人是名人,好劍就會成為名劍,要是多幾個名人佩戴過,這劍上就沾上了天命,有了氣,自然就成了絕世名劍。所以有什麼可惜的。”

錢隆若有所得:“徒兒懂了,劍以人來養天命。徒兒所鑄之錘為凡鐵所鑄,不經天命之人,無天命,自然比不過帶有天命的湛盧劍。此敗不在我,在天命難為啊!”

陳猛放下酒杯,心中一驚,怎麼這小子也學會這一套了:“對,此次失敗不在你。”

錢隆嘴角上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弧度。

老道看著錢隆繼續說道:“但是你花費千金還沒有成功,做錯事是要付出懲罰的。”

錢隆求饒道:“啊…啊…啊,師父不要啊!。”

“咳咳咳。”

陳猛差點將剛剛喝下去的酒咳出來:“這次就算了,下不為例。”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

陳猛看向門口處:“我們等的客人要來了,徒兒去開門吧。”

一個臉部捂的嚴嚴實實的人從裝飾著雲紋的門口,猶如一隻耗子般迅速鑽了進來。他一進屋子,就迫不及待的解著捂在臉上的布:“熱死我了。”

“確定後面沒有人跟著吧。”陳猛開口道。

這個時候進來的人才將臉上的布完全解下來,裡面一張諂媚的臉露了出來,赫然是王管家:“小的在先去的西城,在從西城換了衣服才從東籬門那裡繞過來的,後面肯定沒有人跟著。”

王管家眼猶如請求施捨的乞丐一般看著桌子上的酒,舔了舔乾的起皮的嘴唇。

陳猛笑了笑:“沒有人跟就好,喝吧,這酒也是為你備著的。”

王管家一個箭步,猛地拿起桌子上的酒,朝著喉嚨就灌了下去,一旁的錢隆拿起酒罈又給王管家續了兩杯。

王管家滿足的將酒杯放下,臉上浮現出猶如惡狼看到鮮肉一般貪婪的眼神,伸出手來:“大……大人,我的東西呢?”

陳猛給錢隆使了個眼色,錢隆會心一笑,從身後拿出一個黃花梨小盒。

錢隆將小盒開啟,裡面五根黃澄澄的金條亮了出來,王管家的的目光一動不動的看著盒中的金條,眼中的貪婪盡顯於表。

“把你知道的說出來吧。”陳猛問道。

王管家看著眼前這個帶著笑意的老人,努力剋制住自已,他知道這些個大人物們都是喜怒不表於色的,或許這一刻還和你笑逐顏開,下一刻就會人頭落地。

王管家謹慎的開口:“稟大人,我在鎮北將軍府已經二十三個年頭了,當年鎮北將軍劉勞之是被先帝賜車裂而死的。”

陳猛略微思考:“車裂可是謀反才會使用的酷刑?”

王管家繼續說道:“大人,要是真是謀反,這如今鎮北將軍府也就不復存在了,我曾聽老爺說過似乎是因為老太爺在‘淝水之禍’中,延誤戰機。”

“車裂後的屍首你見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