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已無事。”元嗣跪在大殿上說道,隨後轉身退下。

“若無大事要報,各位愛卿可以退下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魏國的公卿們如潮水一樣紛紛退卻,剛剛還人頭攢動的太極殿瞬間空曠了下來,七十二根大柱在此時顯得格外醒目。

太初帝坐在龍椅之上,看著朝堂之下僅剩下的兩個人。

這兩個人都是一副老態龍鍾的模樣。

太初帝看著二人緩緩開口道:“相父,溫司馬這禧妃和朕還約了在後花園中賞花,現在怕是要來不及了。這後面之事,還請相父和溫將軍商量吧。”

“陛下,不可……”

丞相司馬元顯話還沒有說完,皇帝早已經從龍椅上起身向後走去。

大司馬溫玄,丞相司馬元顯被稱之為“魏國雙壁”,魏僖宗曹恬是在魏明宗遇刺之後,倉促上位的,登上了皇位後的曹恬完全沒有明宗皇帝那般勵精圖治,而是整日沉迷於後宮之中,不問政事。

龐大的帝國依舊還是要運轉的,逐漸形成了丞相司馬元顯主內,大司馬溫玄主外的政治版圖。

“唉……”司馬元顯嘆了一口氣,緊緊看著高堂上空空如也的龍椅, “陛下好不容易上朝一次。”

司馬元顯,這位經歷過“淝水之禍”的老臣,也早已經兩鬢斑白。

“世人稱汝與吾二人稱為‘魏國雙壁’。”司馬元顯轉過頭,面色一沉, “如今溫司馬收淮北豐腴之地,風頭一時無二,看來是溫司馬您略勝一籌。”

溫玄雅然一笑:“丞相何出此言,我思索了許久,還是寧作我自已,何來什麼略勝一籌。”

“哈哈哈。”司馬元顯笑聲響徹大殿,“好一個寧作我!溫司馬不愧是儒生入仕,還是如此文雅。”

“不知道溫司馬對於這位北齊的皇子怎麼看?”

“我聽說北齊五皇子性格怯弱,喜好儒學,剛剛我看皇子上殿,行面君之禮,稽首,後頓首五拜,這可是漢禮上見皇帝的禮儀。這麼看來,應該不會錯,這就是五皇子了。”

“溫司馬觀察的好生細緻,不過這五皇子應該不像傳言中的那般怯弱。我聽說遇襲的時候,這位五皇子可是斬下了那巨人一指。”

司馬元顯頓了頓,用略帶深沉的語氣說道:“拔劍可是生死之事,怯弱之人怎會拔劍?”

司馬元顯繼續說道:“你不覺得這很像一個人嗎?慕容垂統兵時從來不會去戰場指揮,甚至不會在戰後看上一眼。世人說這是慕容垂居高自傲。”

司馬元顯的眼神迷離起來:“我曾經在淝水上見到過慕容垂。”

淝水岸邊,一具又一具的屍體壘在一起,宛如盛開的曼陀羅,血液從屍體下面緩緩流出,注入一旁的淝水之中,清澈的水瞬間炸開紅暈。

屍堆的正中間,血液順著男人手中的刀緩緩滴落。男人猛地抬頭,向著戰船睥睨過來,男人的雙眼通紅。

這是無間的地域,男人是主宰地域的修羅!

司馬元顯長出一口氣:“有些人會將對殺戮的渴望掩藏起來,不知道的人認為這是怯弱,可是他們不是害怕見到鮮血,是害怕鮮血激發體內野獸般的嗜殺欲,這五皇子元嗣也恐怕是如此。”

溫玄看著司馬元顯:“慕容垂不死,舉杯而南人震恐,負甲而北胡驚慌。”

司馬元顯點了點頭:“溫司馬別忘了,這北齊的五皇子身上可是流著慕容垂的血的,慕容垂雖然在青州已經十多年沒有動過了,可這天下之人誰都知道這條燭龍只是自已不想動罷了。”

溫玄摸著蒼白的鬍鬚:“可是竟然有人想著刺殺這條燭龍的外孫,顯然是想讓這條青州沉睡多年的燭龍動一動了。”

“溫司馬高見,這五皇子在北齊並不受寵,真要刺殺在北齊可比在魏國容易多了,這五皇子死不死不重要,重要的是死在什麼地方,畢竟誰也不想承受這條燭龍的怒火。本以為北齊送了個質子過來,沒想到居然送了個不安分因素,不過現在這五皇子已經大司馬府的佐衛,想來有溫司馬庇佑,今後大可放心了。”

溫玄看著太極殿口,若有所思道:“丞相,依老臣愚見,能幹這種事的,也就只有重宮那些人和墨羽衛了。”

“這墨羽衛乃是胡夏的刺客組織,他們做事向來低調,滴水不漏,當街刺殺這種事情,不符合他們的做事風格。”司馬元嘴角出現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 “這恐怕和五年前一樣,都是重宮妖道所為。”

“重宮想要顛覆天下的野心誰都知道,溫司馬,欽天監的謝安和我報告說,日月星辰南移而出雙帝,我聽說這重宮的天命大掌教陳猛似乎也來了這建康城,這顆南移的帝星應該就是他了,而溫司馬似乎還去桃花酒肆見了這位重宮大掌教。”

溫玄裝作惶恐:“這建康城內什麼事情都逃不過丞相的法眼。”

司馬元冷哼一聲:“首天下亂者,重宮也。當年我魏明皇帝睿繼承武帝操遺志,南征北戰,統一天下。

然天下大治不到三十年,重宮妖道張覺在冀州,青州,兗州妖言惑眾,聚集道眾四十萬,不到三月,我魏國大地上,再起烽火,匪軍連戰連捷,直逼洛陽。

元帝率大魏兵馬六十萬,承大魏各位先祖餘威,大破妖道之軍於洛水,將剩下匪眾圍於太行,可天象突變,五十里太行山境內全成雷海,隕星落下,將太行山的山頭硬生生的削平了,整個太行山成為一片焚土,我六十萬大魏軍隊,包括元帝,無人生還。

而後我大魏一蹶不振,氣數將竭,原本只是為我大魏養馬的胡人紛紛作亂,可大魏已經無力處賊,只好衣冠南渡,偏安於南方這彈丸之地。”

司馬元顯喝聲道:“溫司馬,你可知道擅自勾結重宮可是重罪!”

“丞相欲加罪溫玄,溫玄當然無言反駁,可是丞相要知道,我要是真要勾結重宮妖道,丞相恐怕也不能站在這裡和我高談闊論了吧。”

溫玄平靜的看著司馬元顯,太極殿空氣中,不安的味道不斷蔓延開來。